金禪寺如往常一樣靜謐,大雄寶殿裏的香火也不知道燃了多少年沒有間斷過,哪怕鳳足山再高,老百姓們衝著金禪寺的名頭,仍然不辭勞苦,攀登至此,頂禮膜拜。尤其是如今天下大『亂』之勢,寺裏的香火更加旺盛了。


    “嗡……嗡……嗡……”


    晨鍾悠揚,綿延不絕。


    在寺廟的後方有一處小坡,那才是鳳足山的最高處,在那坡上有一所涼亭,亭內有一口古老的銅鍾,一名小沙彌晃動鍾杵,古老的銅鍾的聲音霎時間傳遍了整座鳳足山。


    大雄寶殿裏的佛像仍舊端坐在那裏,一名“不”字輩的年輕和尚在一旁敲著木魚念經,那些百姓們排隊參拜,十分*。


    鳳足山乃此地最高的一座山,金禪寺又在山頂,清晨十分,天地寂靜清涼,站在殿外,望著那一片晨霧都被踩在了腳下,整個寺廟就像立於雲端之上,遙遠的金光『射』來,更增添了幾分縹緲的奇幻。


    繞過大雄寶殿還有觀音堂,天王座,功德殿,等等殿堂,裏麵都有可供百姓參拜的佛像,其*肅穆,規模宏大,乃中州之最。青竹幽幽,晨鍾悠悠,香煙嫋嫋,地板上青苔斑駁,給這嚴肅的寺裏又添了幾分靜雅之美。


    再往後,就是寺裏和尚們的廂房與練功房了,此處是寺內和尚修行重地,是百姓們嚴禁踏足的地方,寺裏規矩森嚴,主要是怕那些百姓們打擾了和尚們的清修,用凡塵染了靜土。無論百姓們如何告求,也不得入內,如此這般更加讓人好奇,紛紛猜測,裏麵是如何一塊淨土,是否與那傳說中的極樂法界相差無幾了。


    其實,裏麵常常有說有笑,也吃也穿,除了身著僧衣,頭不頂發,其他與山下百姓差不多了,尤其是那虛無和尚,還經常給和尚們說書講故事,閑來之時,還偷偷喝酒,口吐髒話,給這嚴肅的寺廟增添了些樂趣。


    如今虛無與錢嗔好久沒見,自然忍不住熱淚盈眶,二人緊緊抱著也不撒手……


    “不嗔啊……臭小鬼……你他娘的,真是想死為師啦……”


    “師父啊……老家夥……你想死徒弟啦……”


    “這許久不見你,頭發又長長了,個頭也變高了,想起為師當年在麗水鎮撿到你時,你還像個娃娃一樣大呢!”虛無一邊『摸』著錢嗔的頭,一邊感慨。


    錢嗔笑道:“你還記得呀,那時候你可真是個令人討厭的和尚!”


    虛無也不生氣,道:“你那時候也真是個令人討厭的小鬼!”


    錢嗔又道:“既然我是令人討厭的小鬼,那師父當時為什麽要收留我呢?”


    虛無也迴道:“既然我是令人討厭的和尚,你為什麽非要跟著我呢?”


    錢嗔嘿嘿一笑,也不繼續說下去,又抱著虛無,在虛無的僧袍上聞了聞,道:“還是熟悉的味道,你還沒死,真的太好了!”


    虛無拍了拍他的腦袋,道:“他『奶』『奶』的,你這狗嘴,你難道說兩句好聽的話就要死嗎?”


    錢嗔道:“反正我都是跟你學的!”


    虛無道:“胡說,我是跟佛祖學的,你敢誣蔑佛祖,看我不打你!”說罷,就要打錢嗔的屁股,錢嗔一邊跑一邊道:“咱們寺裏的鍾聲,也真是好聽,一切都好懷念呀!”


    其他幾名無字悲的師兄們,瞧見他二人打鬧,也都過來與錢嗔寒暄,錢嗔當時法名為“不嗔”又是寺裏最能吃的和尚,大家都將“不嗔”二字喚成了“不撐”二字。不嗔他為人真誠可愛,常常與寺裏的師兄打鬧,大家也都喜歡他。


    因錢嗔當年是寺裏的弟子,那門口把守的和尚與他關係又好,便讓他進了寺裏廂房處。


    除了錢嗔,還能呆在寺後麵的,就是楊不凡與溫千柔和周子穀了,楊不凡與溫千柔是虛空方丈親自帶進來的人,自然無人敢說,而周子穀是唯一能給他們看傷的『藥』師,也是必不可少的。


    出得金禪寺,往山下走一裏不到的路程,有一座專門供給遊客們歇腳的木屋,木屋非常大,有好幾棟相連,每一棟裏頭又有好幾間客房,鷹幫的幾位堂主,還有五派的幾名弟子都被安排在此歇腳。


    寺廟下麵木屋門口有一片寬敞的小院,院子很樸素,很幹淨,上下寺廟裏的和尚都會主動前來打掃。大家都站在院那裏,沒有一個人迴屋去睡,都想等著周子穀的治療結果,可偏偏周子穀自進了寺廟之後,就一直沒有出來。


    山頂處無名涼亭裏的晨鍾之聲傳來,在此地聽聞,更加覺得悅耳動聽,鍾聲敲得很緩,每日清晨共計一百零八響,一響不多,一響不少。


    華龍派的唐鏞也跟來了鳳足山,如今在院子裏閑來無事,正四處轉悠,聞鍾聲不絕,也感慨道:“在此地吃齋念佛,每日晨鍾暮鼓,倒也是個不錯的人生,雖少了些許激情,但樂得自在。”


    院子圍欄的旁邊,冷榕一襲輕紗,望著前方的樹林癡癡發呆,何岸輕聲走將過去,問道:“冷師妹,楊師弟他……你當時在他身邊,他情況怎麽樣?”


    冷榕神『色』默然,最終搖了搖頭,何岸將她的神情瞧在眼裏,心裏也倍感失落,孫如玉在遠處也見著她搖頭,不禁也歎了口氣,如今希望當真有些渺茫了。神『色』有些失落的走到何岸身邊,道:“咱們要不要去參見一下方丈大師。”


    何岸沉『吟』了片刻,道:“先不著急,咱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做什麽,先等楊師弟的消息再說。”


    龍兒自帶著大家來了鳳足山後,倒頭便睡了過去,她身上有傷,比平日更加貪睡,直到此時,方才醒轉,從木屋裏走出來,見到冷榕,連忙朝冷榕那邊跳了過去。冷榕曾與她在陰陽崖下相處了些時日,二人關係甚好。


    “冷姑娘……”龍兒開懷喊道。


    冷榕見龍兒過來,也終於『露』出了笑容,伸手牽住了龍兒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圈,見龍兒體格如初,驚歎道:“龍兒,你的傷好得真快!”


    龍兒笑了笑,道:“那是當然,我可是龍兒!”


    冷榕笑著笑著,神『色』又忽然變得黯淡下來,輕聲歎道:“要是……要是楊師弟他……也能向你一樣平安就好!可是……可是我親眼見著他……”話到此處,忽然哽咽得無法言語。


    龍兒怔了怔,喃喃道:“其實……咱們也不用太悲觀,楊大哥八成會沒事的!”


    冷榕忽然愣住了,瞧見龍兒認真的神情,心裏似乎被點燃了希望,連忙好奇問道:“為何?”


    龍兒道:“我曾給他吃了一顆重生丹,是我父親留給我的,當時我便給楊大哥吃了,此丹能讓絕命之人又複生一次,所以……就算楊大哥真的出了事,也能活過來。”


    這話也傳在了旁邊何岸的耳中,連著冷榕一起驚道:“世上還有這種丹『藥』?”


    龍兒認真的點了點頭,道:“中州自然沒有,但不代表別處沒有,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而且隻有我們龍族有,就算放在神境大陸,也是很珍稀的。”


    冷榕與何岸聽得模糊,隻知道龍兒說有這麽一個神奇的丹丸給楊不凡服用過,但後麵什麽神境大陸雲雲就有些聽不懂了。


    冷榕正『色』道:“龍兒我不懂你的意思,總之,你是說他吃了你給的神丹……就算是……就算他死了也能再活過來,對嗎?”


    龍兒點頭道:“是的,我雖未曾親眼見證過龍魂重生丹的『藥』效,但是我父親不可能會騙我的。”


    何岸與冷榕對視一眼,神情裏都閃爍著喜悅與激動,不禁抬頭望金禪寺看了一眼,在冷榕的心裏,卻忽然想起那受傷昏睡的溫千柔來。


    鷹幫幾位堂主難得聚在一起,卻是在各自喝著悶酒,野狗怨道:“也不知幫主怎麽樣了,這破寺廟也不放咱們進去看看。”


    李鳳兒道:“這金禪寺畢竟與尋常寺廟不同,規矩自然也嚴些,咱們還是老老實實等著吧。”


    野狗點頭,忽想起一事,道:“對了,咱們在那嵩陽山上,與魔教拚殺時,魔教妖人用來要挾幫主的那個女子是誰?”


    李鳳兒也正有此一問,迴想起那張白皙沉寂的臉頰,簡直如天仙之貌,心頭竟也隱隱有了些醋意。


    吳伸手在一旁大喝了一口酒道:“我見過,當初幫主與我們相識之時,便帶著她,我不知道她是誰,但……我聽龍兒曾喚她‘楊大嫂’想來,應該就是幫主夫人吧。”


    野狗點了點頭,應聲道:“那但願她也平安無事吧。”


    李鳳兒低了低頭,眼裏又多了些許落寞,與那山林間搖搖枯葉一般,也無人知道她心思如何,也無人問津。


    世上最美好的東西,也許真的隻存在迴憶裏吧……


    鍾聲悠揚,在那佛殿之後,後堂廂房處,靜空堂內


    冬日暖陽透過朱紅『色』的雕花木窗,撒了一地的陽光碎片,屋裏充斥著一股陳舊的木頭味道,虛空豎著手掌,一直在閉目默念佛經。


    靠牆處有兩張床榻,床榻上分別躺著楊不凡與溫千柔,周子穀神情凝重的從床榻旁的座椅上起身,在房間裏來迴度步。


    虛空聽聞腳步聲,睜開雙眼問道:“周施主,他們二人情況如何?”


    周子穀皺著眉頭,搖了搖頭,道:“這……這位姑娘是被人故意封『穴』致暈的,身上有些傷都是暈闕之前受的,問題還不算大,等會方丈替我推一下她的『穴』道,再配合‘辛葉粉’應該就能讓她醒過來。她底子很好,修為也很高,說不定……她能自己醒過來也未可知,總之傷情不重。”


    虛空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又道:“那就好,那楊施主呢?”


    周子穀頓了頓,沉聲道:“楊公子他……體內經脈與內髒,已然……全部被震碎……”


    虛空又念了聲佛號,眼裏略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憫之意。


    楊不凡所受的傷與左雲如出一轍,周子穀十分清楚,這就是要命的傷勢,甚至是世界上最重的內傷,他就算醫術再厲害,也隻是一個人,是萬萬不能從閻王爺手上搶人的。


    周子穀麵『色』複雜,喃喃道:“他氣息已絕,心髒也停,四肢僵硬,渾身發涼,可是……可是……偏偏……”


    因這一切太過古怪,周子穀竟說不下去了,反倒是虛空接口道:“可是偏偏楊施主身上仍然留有靈氣的跡象!”


    周子穀這才點頭道:“對!老夫生平從未遇過這等奇事!不知……方丈有何辦法?”


    虛空搖了搖人頭,道:“要不……以老衲靈氣灌輸至楊施主體內,將他所殘留的靈氣激發出來,再看他身子會不會有什麽變化,然後再做打算?”


    周子穀沉『吟』道:“興許……若是有一絲變化,我們便可抓住那一道變化,然後就有入手的機會……這……”


    虛空瞧周子穀也有此心,便走向床榻旁邊,正要調運靈氣,卻又聽周子穀喝道:“不行不行……還是不行,不能冒險!”


    虛空神『色』凝重,疑道:“為何?”


    周子穀道:“他體內殘存的靈氣是他如今生命的唯一跡象,這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萬一……萬一方丈的靈氣與他的靈氣相衝,將這最後一絲的靈氣『逼』散了,這最後一根稻草都毀了,那時可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虛空低頭閉目道:“阿彌陀佛……周施主說的事,老衲魯莽了。”


    靜空堂裏再次恢複了寧靜,隻有寺院之後的晨鍾還在敲響,也不知是第幾聲了。虛空就閉著雙眼默念著佛經,周子穀在房裏來迴度步,床榻上楊不凡與溫千柔安靜的躺在那裏,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晨鍾最後一聲響罷,寺廟都變得安靜了下來,這小小的靜空堂裏更是鴉雀無聲,靜到了極致。


    突然,溫千柔翻身坐起,頓時一臉茫然,忽又轉頭瞧見周子穀與虛空二人,隨即一臉驚疑,想也不想,靈氣一湧,一指殺招朝著二人點去!


    周子穀嚇得往後一退,道:“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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