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時生病的消息不知怎得,竟然傳到王宮裏去了,王上上朝的時候還問了李相一句,李相誠惶誠恐,一迴府就讓李夫人多撿些好藥送過去。


    世子在下午來了銜霜閣,帶了好一些補品。他來的時候寒時正坐在桌前喝藥。


    見他來了,寒時一口將藥灌入口中,擺擺手吩咐夏紅下去收拾。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寒時無奈道:“你們錦都的人就是太容易大驚小怪了,不過是個小小的傷寒,吃點藥就好了。”若是在邊疆,多喝些熱水,蓋著被子躺半天就行。


    以前寒時生病了上躥下跳,霜風眠還笑罵她皮實。


    “你受涼有我的原因,”錦瑄皺眉,寒時昨日隨他去梅林的時候沒有穿鬥篷,後來雖然也給披上了,但總歸是吹了冷風。


    “真的和你沒關係。”怪不好意思的,難道還要她解釋是她自己半夜一時興起,跑出去玩雪了才受的涼嗎?傳出去素喜就該被李夫人打死了!寒時閉嘴不說話。


    錦瑄以為她是安慰自己,心裏愧疚,道:“你不是說想要給一個海人治眼睛嗎?我將醫正給帶來了。”


    “真的嗎?人在哪兒?”這可真是這些天以來的第一個好消息了,寒時開心道。


    錦瑄笑道:“就在外麵,你將那個海人叫進來吧,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


    “嗯,”寒時突然想到漵朝還被李夫人下令關在了柴房裏,有點不好意思道:“你可以讓人把我的海人帶到這裏嗎?我現在隻怕是不能將他帶過來。”


    寒時解釋了一番原因,錦瑄讓人把漵朝從柴房帶來了。


    漵朝被帶過來的時候身上捆著鎖鏈,身上還穿著之前的衣服,不過因為關在柴房身上髒兮兮的,臉上蹭了好幾塊灰,他像一隻小獸一樣,不安又狂躁。


    “絮妱。”寒時喊了他一聲。


    漵朝立刻僵住不動。


    “等會兒有人給你治眼睛,你不要亂動。”寒時道。


    來為漵朝治眼睛的是一個看起來極為年輕的翩翩佳公子,眉目如畫,錦衣風華,墨發一半散開,一半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看起來無比瀟灑,腰間隻掛了一隻香囊,身上斜背著一隻藥箱,其它再無裝飾點綴。


    “世子,郡主。”男子緩緩開口,聲音如玉擊石,清澈悅耳。


    “你這是弄的哪出?”錦瑄語氣頗為無奈,向寒時介紹道,“這是梅州的四公子,雲畫岫。因為不願受家族約束,跑出來當了個江湖遊醫,專治各種疑難雜症,包括海人。”


    寒時睜大了眼睛,還可以這樣嗎?梅州四公子不就是四王子嗎?


    迎著寒時好奇的目光,雲畫岫淡淡的笑了一下,“沒有牽掛了,自然可以做到隨心所欲了。”


    寒時點頭,似懂非懂,但還是覺得正事要緊,“那雲公子先看一看絮妱的眼睛到底能不能治吧。”


    雲畫岫蹲在漵朝麵前,一手鉗住漵朝的臉,一手去扒漵朝的眼睛。漵朝拚命的扭動著,讓他沒法仔細觀察。


    “絮妱,雲公子是替你治眼睛的,你別亂動。”寒時喊了他一聲。


    在人族大陸,漵朝隻能相信寒時一人,雖說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但寒時一喊他,他就立刻不動了。


    雲畫岫還覺的驚奇,海人一向厭惡人族,怎麽這個海人迴聽從一個人族小女孩的命令?不過此時並不是探究的時候,他檢查了小海人的雙眼,道:“也不是不可以治的,不過有風險。”


    “什麽風險?”能治就好,寒時看了雲畫岫一眼,”既然是世子推薦你來的,我自然相信雲公子的醫術。“


    “哈哈哈,”雲畫岫笑道:“小外甥,你這未婚妻著實好玩。”狡猾。


    寒時:“······”


    “好了,別鬧了,”錦瑄解釋道:“他平時就喜歡玩鬧。他是我母親的弟弟。”


    錦州王元王後的確是梅州的一位嫡公主,寒時笑了笑,“還是請雲公子說說給絮妱治眼睛有什麽風險吧。”


    “我自小跟著巫醫學習的是治人的醫術,雖說這些年來我也治了不少海人,但海人的經絡始終是與咱們人族不同,”雲畫岫解釋道:“而這小海人得的眼病,隻能用針灸之法配合溫補的藥材來醫治。”


    “風險是什麽?”寒時問道。


    “若是失敗了,那大概是瞎一輩子,再也治不好也沒法再治了吧。”雲畫岫看著漵朝,眉目彎彎,一臉興味。藍色純粹的眼睛,挖下來價值連城。


    寒時略微思索了一下,問漵朝,“你想治眼睛嗎?”


    他們的談話漵朝自然都聽懂了,他抿抿唇,半響,“我想。”


    “行,就從現在就開始,治療呢要分幾個階段,”雲畫岫點點頭,“這鎖鏈就先別解開了,等下針灸可能會很痛苦,免得他痛的滿地打滾。再給我找根燃著的蠟燭來。”


    一切都準備好後,雲畫岫將藥箱打開,從裏麵取出一隻布條,布條一展開,露出插滿的銀針。每一根針都特別纖細,他將針取出來,在燃著的蠟燭上方過一遍就快速插到漵朝頭上的穴位上。


    起初時漵朝還咬著牙關不吭聲,後來他感覺到頭痛欲裂,忍不住了才哼哼兩聲,寒時從懷裏拿出一條帕子塞在他口裏,“咬著個!”


    一共四十九根針,紮完後漵朝的頭像個刺蝟一樣。


    “好啦,”雲畫岫拍拍手,“過半刻將針取下,這幾日眼睛不能見光。”


    “就這樣?”寒時問道。


    “當然沒那麽簡單,”雲畫岫打量了漵朝片刻,問道:”你當時花了多少金珠買的這個小家夥?“


    “唔,好像是一顆金珠十顆銀珠,還附贈一條鎖鏈。”寒時認真的迴想了一下。


    “哈,怪不得!”雲畫岫恍然大悟,問道:“那你可知,在黑市一個海人賣多少錢一個?”


    寒時搖搖頭。


    “五顆金珠!”雲畫岫誇張的伸出手比了一個五。


    這麽貴!五顆金珠,夠平常人生活一年了。


    錦瑄聞言卻皺了眉頭,他不讚成這樣買賣海人,卻沒法完全製止。


    “好了好了,”雲畫岫擺擺手,“不說這個了,治這個小海人恐怕要花費你好幾顆金珠呢,還不一定能治好,三天後我再來為他針灸一次,期間讓他待在房間裏,再用布條把他的眼睛蒙上防止見了光。我給你開個方子,每天熬藥給他喝,不過要切記,那藥隻能涼透了才能給他喝。”


    寒時認真記下,“多謝雲公子。”


    “嘿,”雲畫岫笑道:“我就喜歡看各種疑難雜症,你也別謝的太早,他還不一定能好呢。”微微停頓了一下,“叫雲公子多見外?你叫我小舅舅吧!”


    寒時一下就紅了臉,錦瑄道:“別管他,他就喜歡湊熱鬧和打趣別人。”


    雲畫岫撇撇嘴,“瞧你們,每天過的多無趣啊,“玩鬧一會兒,又看了看漵朝,“看起來可以取針了。”


    將針取下後又仔細的插好放迴藥箱,雲畫岫從箱子裏麵拿出紙和筆,再替漵朝把了把脈,寫下一張方子。吹幹墨汁遞給寒時,“能不能治好就看三天後第二次施針了,不過藥不能停,雖說不貴,但是要喝一個月。”


    “我三天後再來看你吧。”錦瑄暖暖笑著開口,“你放心,他的醫術高明,至今還沒有失敗的案例。”


    雲畫岫聞言翻了個白眼給他,“好了好了,人也看了,海人也治了,叨擾的這麽久我也餓了,該迴去了吧?”


    “那我就先走了。”錦瑄帶著雲畫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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