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種可能,就是段凝自己編排了這出遇襲的戲碼,目的也很簡單,一是向皇帝叫屈:您看,我剛出京畿就遇上這般大禍,可我還是揣著皇命往前線趕,多麽的忠心耿耿。二是向知情人暗示,我剛剛得罪了葛大帥,一轉身就遇襲了,幕後主使會是誰呢?大家來猜一猜啊。


    若真是這樣,段凝著實是其心可誅。


    朱溫本能地傾向於第三種可能性。


    之所以將朱友文和郭言都叫進來大罵一通,目的就是讓這兩人知道疼。知道疼了,接下來才能更盡心地去查案。


    朱友文和郭言都不是傻子,很快就從朱溫的話風裏聽出了弦外之音。假如真的如朱溫擔心的,段凝自己策劃了這場襲擊,那麽這人的心思,還真是深不可測。


    更關鍵的是,他對自己下手也夠狠。


    這樣一個人,會真的對皇帝陛下忠心嗎?


    想一想,真的讓人後脖梗子發涼。


    郭言偷偷看了朱友文一眼,隻見這位大郎君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地上的金磚,一副老老實實聽訓的表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都緝捕司的主業是捕盜,既然陛下已經明示暗示指出這樁案子很有可能是兩位軍方大佬的內鬥,那麽你作為外廷監的監正,是不是應該主動說幾句話,表示一下責無旁貸的決心?


    難不成,真讓都緝捕司去查兩位那一將一帥的陰私內幕?


    朱友文對郭言熾熱的目光渾然不覺,打定主意要做個閉口葫蘆。


    朱溫發完火,冷不防問了一句:“老大,你有什麽看法?”


    朱友文嚇了一跳,忙道:“迴、迴陛下,以臣之見···以臣之見,當務之急應該是派人好生撫慰段大將軍。雖然前線軍情緊急,但也不差這一日兩日,不如就讓段大將軍休養一陣子再去軍前。”


    朱溫微微不悅:“我是問你,那夥歹人,是從哪裏來的,你心中可有了計較?”


    朱友文道:“自然是河東奸細。”


    朱溫“哦”了一聲:“那他們為什麽非要襲擊段凝呢?楊師厚,葛從周,王彥章,這些人哪一個不比段凝殺的河東兵馬多?又或者,直接來汴梁取了朕的首級,不是更好?”


    朱友文猶猶豫豫地道:“臣以為,河東細作遇上段大將軍,也許隻是巧合。他們到大梁來,自然是想弄出點動靜,但究竟殺誰,大概是無所謂的。段大將軍碰巧在這個時候前往潞州,兩下裏一湊合,事情就發生了。”


    朱溫似乎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正好在這個時候,黑的那個派奸細來大梁行刺?難道他們就不怕李存勖小命不保?他們就算派出諜子,首先要做的也是營救李存勖吧?”


    朱友文一時語塞,吭哧了好幾聲,道:“那···臣愚鈍,還請陛下明示。”


    朱溫轉向郭言,道:“郭愛卿,你的看法呢?”


    郭言比不得朱友文,和朱溫沒有父子之義,不敢揣著明白裝糊塗,隻好老老實實道:“迴陛下,臣的愚見,那夥刺客若真是河東來的,事情倒簡單了,盡力搜拿就是了。若是葛大帥咽不下先前那口氣,一時衝動以至於釀成這樁誤會,也不是什麽大事,左右已經出了些氣,陛下您再勸解一下,也就過去了。現在就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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