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尹的官衙距離漕幫總舵倒真不遠,肖俞和齊司馬出門乘車也就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


    河南尹張全義追隨大梁皇帝朱溫幾十年,那是真正的既有功勞又有苦勞,資格情分沒幾個臣子比得上。更要緊的是,朱溫性好漁色,張全義許是性子懦弱委曲求全,又許是放不下到手的尊榮富貴,還許是真的感念朱皇帝的知遇之恩,總之是將自己的妻女兒媳都送到了朱皇帝的床榻之上——若是硬說張全義主動將家中女眷“送”給朱皇帝,似乎冤枉了他。但朱溫下榻在張全義家中,讓張家女眷盡數到內宅“侍奉”,張全義可一個字都沒多說。他兒子氣不過,拿著刀要進去找朱溫玩命,張全義拚命攔住,原因不外乎“沒有陛下,哪有咱們家的今天?”


    總而言之,張全義的“老烏龜”的名號這輩子是甩不掉了。


    肖俞沒見過這位大人物,但心底對他是有些鄙視的。看到豪華氣派的河南尹官衙,心中也不免編排一番——一家老少齊上陣,喚來的信任和權柄果然不一般。


    從側門進了衙署,就有一名書辦過來招唿肖俞,先安排他在垂花門外一間閣子稍等片刻。


    此時天色已經黑透,雖然公務大都在白天處置完畢,但以張全義的身份,晚上來撞木鍾的人肯定是不少,是以此刻他應該還在見客。昔日在晉陽時,監軍張承業也是如此,肖俞自然見怪不怪。


    忽然一個念頭冒了出來,張全義之於朱溫,是不是有點像張承業之於李克用?這兩位張大人,倒真是相映成輝。


    肖俞正在胡思亂想間,方才那名書辦輕手輕腳地走了迴來,在肖俞身旁微一躬身:“徐郎君,隨我來吧。”


    肖俞欠身站起,書辦便疾步引著他向外走去。


    河南尹的官署果然很大,比肖俞方才在外麵的估算還要大一些。足足走出半盞茶的時間,才算是到了會客廳。


    會客廳也是很大,肖俞飛快地掃了一眼,三開間的正房,寬約六丈,進深約莫兩丈,廳內八根紅漆立柱,藻井彩繪五色斑斕,端地是氣派非凡。


    大廳當中兩排黃花梨的高背椅,一名麵容清瘦的老人正端坐在左手邊第一把椅子上,似乎在閉目養神。


    肖俞看了那名引路的書辦一眼,書辦點了點頭,肖俞心中便有數了。


    書辦在老者身旁三步外停下來,輕聲道:“阿郎,漕幫的徐郎君到了。”


    老者眼睛都沒睜開,不著痕跡地點點頭。


    書辦叉手一禮,快步退了出去。


    肖俞則有些奇怪。這書辦分明是衙署公人,按說稱唿張全義應該叫官稱。可他方才卻唿為“阿郎”,這便是奴仆的口吻了。難道張全義在衙署這般公私不分麽?


    肖俞上前幾步,大大方方地施了一禮:“在下漕幫徐雲龍,見過張公。”他方才在來的路上,忽然想到自己從來沒在漕幫弟子麵前提到過自己的“名字”,總不能直接說自己就是徐知誥吧?便隨口給自己又編了個名字。若是張全義已經認定自己就是徐知誥,那也是無法,可若是張全義一無所知,那麽這個急就章想出來的名字就還能抵擋一陣。


    張全義睜開眼,微微一笑:“徐雲龍?好名字。若不是知道雲龍劍派的掌門姓鹿,我差點以為你是雲龍劍派的嫡係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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