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俞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有多穩?”


    李存勖道:“我站在他攤子前假裝看字畫,他假裝沒有發現我,那段時間大約二十息。他持書的手,紋絲不動。”


    肖俞端起茶碗,也是紋絲不動,笑道:“我也能。”


    李存勖道:“你是高手,所以,那廝十有八九武功也不低。”


    肖俞問道:“您打算怎麽辦?”


    李存勖將剛買來的字畫放在桌上,道:“先欣賞一下。”


    肖俞放下茶碗,將對聯取在手中,打量了一番,不由得微微點頭:“羅績嬌春,鶴鴻戲沼,這一筆字,有虞文懿的遺風。”


    李存勖也點頭道:“若那幾幅字都是他所寫,有這般才情,居然委身江湖,做一個見不得天日的殺手,倒真是明珠暗投了。”


    肖俞道:“公子忘了,言出法隨,生死立判,這也是天行苑的風格。”


    李存勖一怔,問道:“這屬於哪一門?”


    肖俞眼珠轉了轉,笑道:“既然那人擅長書法,那就是‘法’門了了吧。”


    李存勖沒好氣地說道:“原來你也是信口胡說。”


    肖俞道:“我這是大膽揣測,接下來咱們就要小心求證了。既然公子已經確認他是武功高手,那麽我覺得我的猜測一定是八九不離十的。天行苑的八字真言,每一個字都代表了一種殺人的風格。他既然拿書法做掩飾,還能真得書道精髓,歸到‘法’門中,應該不差。”


    李存勖道:“你也不必胡猜了。耐心等兩日,我即刻安排諜子在附近盯梢,若是兩日後還沒人與這儒生聯絡,咱們久動手抓人。我可沒那耐心和他們耗下去。”


    肖俞皺著眉頭想了想,卻道:“我覺得不必安排人盯梢。天行苑何等機警,路上誰多看他們兩眼,他們都會暗中留心。此時說不定就有人在暗處盯著那賣字的先生以便策應。所以我提議,最幹脆的法子,直接將那人擒下,怎樣?”


    李存勖搖頭道:“擒下之後呢?再嚴刑逼供?天行苑裏麵都是些什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半會雞飛蛋打。”


    肖俞道:“我這一招,叫做打草驚蛇,引蛇出洞。並非咱們親自動手取擒下,而是知會刺史府,讓州司馬下麵的衙差來辦這個事。天行苑一定不會怕潤州刺史,如果真有人再暗中策應這賣字先生,一見衙差來抓人,豈會坐視不理?所以···”


    李存勖咧嘴一笑:“所以,咱們就有機會多抓幾個天行苑的雜碎了。”


    兩人商量停當,會了茶資,李存勖依舊將字畫夾在腋下,兩人不顯山不漏水地消失在人群中。


    大半個時辰後,一隊衙差不緊不慢地來到了這條街上。


    他們倒不是直接奔著那賣字畫的攤子去的,而是東瞧瞧,西看看,每人臉上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除了領頭那人。


    領頭那人麵無表情,眼神中隱隱帶著些隱憂,和他的那張娃娃臉有些不協調。街上有人認得這張年輕的臉,熱絡地打招唿:“井頭兒,今日當班?”


    領頭的衙差也都微微頷首致意,並不答話。


    這人正是曾“追捕”過李存勖和肖俞的捕頭井飛蓬。


    原本他就因不服差遣、頂撞上司,被潤州司馬王文譚禁了足,後來又私自逃出,混入了南漕。這接二連三無法無天的勾當,本是足以讓他脫掉這身官衣的。隻是小公子徐知誥不知怎地聽說了這事兒,托人給王司馬捎了個口信,說是井飛蓬雖然為人處世差了些,但品行可嘉。雖然沒有再多說什麽,但司馬大人哪能不心領神會?當即讓井捕頭複了職。今日王司馬接了李存勖的知會,差人出來辦案。雖然不知要抓的是什麽人,但這位李大郎點名要抓的,自然不會是偷雞摸狗的尋常小毛賊,搞不好就和前些日子掛在城門樓子上的那顆人頭有關,故而王司馬必許派出最得力的手下辦這件事。


    那就隻能再辛苦井大捕頭了。


    井飛蓬雖然性格有些軸,但腦子一點也不笨。雖然命令是王司馬下的,但他一下子就猜出這樁差事幕後的指使者是誰。沒辦法,抓人的地方太巧合,就在通遠號皮貨行外麵。


    所以井捕頭有些擔憂。一來不知道那位神神秘秘的李大郎究竟安了什麽心,二來也不知要抓的這人是何方神聖。要說怕,井飛蓬倒是不怕。他要是膽小的人,當初就不會明知李存勖他們至少有洞玄以上的修為還是堅持要追捕。他擔心的是,原南漕金陵分舵舵主胡長勝之死,這李大郎嫌疑最大。萬一真的是他攪動了南北漕之爭,而自己又傻乎乎幫他抓了人,是不是意味著刺史府就此直接介入了江湖爭端?雖說刺史府裏已經有傳言,說大公子在揚州已經明裏暗裏在幫北漕了,但到井飛蓬這裏,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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