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大都督府,已經被圍成了鐵桶。


    清晨時,護軍總管葉雙全接到報告,說有一名標長擅自脫崗。聯想到府中正在篩查內奸,葉總管很自然地就判斷這名脫崗的劉標長有問題,便火速安排人做了排查。一查之下,這名標長果然有些鬼鬼祟祟,不但前兩日在外留宿未曾迴營,還在他的住處搜出了不少金銀。更直接的證據是,有人稟報說,在出事的前一晚,也就是大都督迴府的當天夜裏,看到劉標長在後院外麵遊蕩,形跡可疑。


    這便板上釘釘了。


    葉雙全一麵繼續搜拿府中是否還有劉標長的“同黨”,一麵使人外出調查這幾天劉標長去過哪兒、見過什麽人。大都督府大門緊閉,下人們一律不許外出,一時間人人自危。尤其是平日裏和劉標長有些交情的,更是一顆心高高懸起,生怕自己被牽連上。劉標長手下的五十名兄弟則主動放下兵器,去了盔甲,找葉雙全領罪。罪名是“沒能早早識破姓劉的狼子野心”,請總管大人責罰。葉雙全哪有心思和這些耍小聰明的丘八周旋。劉標長失了風自己跑掉,這就說明標下五十人沒有問題。不輕不重罵了一頓,就統統趕了出去。


    真正有問題的,還得是劉標長夜不歸宿那兩夜去的地方。


    廬州城不小,但在葉雙全眼中,這裏也是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並沒有比大都督府的後花園複雜多少。沒上半日,就有一隊人馬開到王寡婦居住的小院,圍了個水泄不通。


    葉雙全親自帶隊,殺氣騰騰一腳便將小院那兩扇並不結實的木門踹了格稀巴爛。他倒不指望在這裏就能直接將劉標長擒住。既然已經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那廝必然會隻恨爹娘少生兩隻腳,跑得隻能比兔子還快,多半是不會在這裏逗留的。葉雙全到這裏來,為的也隻是看看有什麽蛛絲馬跡可供查考。若是能從王寡婦口中問出些端倪,那就更好了。


    誰知院中竟是空無一人。


    那似乎就剩下兩個解釋了,一是劉標長帶著相好的一起跑了,而是劉標長將王寡婦殺了滅口。


    葉雙全在院中四下打量,牆邊那一片剛剛翻掘過的新土自然沒有逃過她的雙眼。


    待土中兩具屍體被挖了出來,葉雙全意識到也許事情比自己想的還要複雜。


    一個是風韻猶存的女子,想必就是劉標長的相好,脖子上爪印宛然,看起來是被人活活掐死;另一個卻是五大三粗、苦力打扮的漢子,致命傷是後心上的一腳。這人又是什麽來路?為何會死在這裏?


    葉雙全仔細想了想,沒能理順前因後果。但至少有一點是明白無誤的,王寡婦死了,劉標長獨自一人踏上了逃亡路。想要找到他,可就不太容易了。


    懊惱之餘,葉雙全派人去知會刺史府。城裏出了刺客,刺史府責無旁貸,必須扛起緝捕職責。同時安排人將劉標長畫影圖形,傳諸附近州縣。


    迴到大都督府,手下人興衝衝來報,審問昨夜的那幾個刺客,終於有了眉目。有一個年輕些的漢子沒抵擋得住府裏審案高手的來迴研磨,一不小心說出了府裏接應之人的姓氏。偏偏還是個不常見的姓氏,侍衛們將府裏下人再次盤查一通,很容易地找出了那個姓狄的廚子。


    狄廚子也不是和硬漢,一頓打之後,老老實實交代了自己收了人家一所宅子,答應將刺客帶進府中藏在夥房,天黑之後放出來行刺。


    但問到可有同夥時,狄廚子一口否認,說是這掉腦袋的事兒,哪敢告訴別人。問及和護軍劉標長有沒有勾結時,狄廚子更是一臉茫然。


    葉雙全心裏一沉,奶奶的,敢情這是兩股刺客啊。一股貿然出手被擒,另一股見勢不妙就先行開溜。怎麽這廬州城裏這麽多人要謀害大都督?招誰惹誰了啊?


    接下來便是乘勝追擊,查到狄廚子收的那棟宅子原先是一個茶葉商人所有。數月前通過中人將宅子低價賣出,出錢的人身份不明,最後接收宅子的卻是狄廚子。這商人看起來毫不起眼,與廬州官場也沒有什麽實在聯係,卻偏偏沒事總喜歡到城裏清貴官人最愛光顧的茶樓裏喝茶。葉雙全順藤摸瓜,在茶樓裏查到了出錢買宅子那人的線索,原來竟是宣州觀察使李遇手下的牙將。這一來基本就真相大白了。作為老吳王舊時心腹,李遇對徐溫的不滿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收買大都督府的下人,意圖行刺,這本是李遇放的一條長線。誰知這些日子徐溫借著遷都的由頭迴了廬州,眼見得馬上就又要大動作,到時候會不會行廢立之事都難說得很。李遇情急之下,將平日裏招攬的幾個江湖人物盡數派出,這才有了昨夜的一場行刺。


    這點小場麵,徐溫自然不會放在心上。而麵對昔日老兄弟,徐溫也不便直接翻臉。何況翻臉之後,後果其實很嚴重。李遇雖然隻有一州之兵,本人卻是沙場宿將,麾下都是能征慣戰的勁卒,在承平日久的淮南算是一支拿得出手的戰力。直接動手的話,徐溫雖然不怕李遇,但損兵折將是避免不了的。


    李遇的兒子李聰是王府屬官,本來已經借“返鄉探親”的名頭逃出了廬州城,卻被葉雙全快馬攔下。徐溫半請半綁地將李聰帶到宣州城下,勸李遇出來“好好談談”。李遇見兒子落到人家手中,乖乖地出城束手就擒。


    次日,李遇父子雙雙在廬州校場被斬首,罪名是謀逆。


    徐溫迴廬州,拿兩顆人頭,狠狠敲打了一把楊吳的朝堂。


    隻是那個不知蹤跡的劉標長,到底是誰收買的,這事兒成了徐溫心頭的一根刺。一天不拔出來,一天就紮的難受。


    其實幕後主使之人是誰,徐溫心裏是有些數的。不外乎就是那幾人,一把手都數的清。徐溫要的隻是一個機會,隻要將那些人的小辮子攥在手裏,就會毫不留情地雷霆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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