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寡婦抬眼看看這長衫男子,忽然伸手抱住他的雙腿,帶著哭腔道:“大爺別殺我,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不知道···千萬別殺我啊···”


    長衫男子倒也和氣,和顏悅色道:“我們若是要殺你,方才就動手了。別怕,我們不是壞人,更不會濫殺無辜。”


    武師也走了過來,粗聲粗氣道:“怕個球?把大爺們伺候好了,保你無事。你倒也是,什麽樣的窩囊廢都找,”指了指周富貴埋著的地方,又道:“那麽個玩意兒,有什麽好?以後就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綾羅綢緞隨便穿,多麽好?”


    王寡婦抖抖索索站起身來,嘴裏千恩萬謝,拿起酒壺,仍是止不住地發抖。武師見了,有些不耐煩:“好了,你在一邊站著就是了。二位哥哥,咱們接著吃酒。”


    兩名長衫男子先後坐下,三人推杯換盞,好像方才殺死一條人命的事情和他們無關。


    王寡婦好容易鎮定下來,低聲道:“劉爺,這倒酒的活,還是我來吧。”


    劉武師打量了她一眼,道:“緩過來了?也難為你了,這輩子恐怕連殺雞都沒見過吧?沒事兒,多見幾次就好了。來來來,先給二位哥哥滿上。”


    三人既已當著王寡婦的麵殺了人,說話也就不再像方才那般謹慎。武師便問道:“二位哥哥專程來一趟,想必也聽到了信兒,知道那主兒要迴廬州了?”


    和氣男子點點頭:“正是。金陵的傳來消息,那主兒昨日啟程,就算一路上要講講排場,行程不快,明日一早也能到了。劉兄弟,你這清閑日子可就到頭了。”


    劉武師道:“哥哥說哪裏話,常言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這些日子花了您老多少銀子,我自己心裏有數。就盼著能早點給您出力呢。要不然,晚上睡覺都不安生呐。”


    和氣男子看了一眼王寡婦,笑道:“睡得安不安生,那得看和誰睡不是。”


    王寡婦雖然驚懼之情還未完全褪去,聽了這話,也難免臉上一紅。她雖然做了半掩門,其實還是很少拋頭露麵。前些日子難得出了趟門買胭脂水粉,偏巧劉武師路過看到,當時就對上了眼。劉武師略一打聽,知道王寡婦也是開門接客的,自然喜不自勝,當夜就登了門。劉武師雖然言語粗魯,但出手大方,在王寡婦看來,也是好客人,值得放長線的。今夜出了這番變故,要想保住性命,看來還真得抱住這條粗腿。那麽陪人家睡好,更是本分了。


    劉武師轉向王寡婦說道:“明日我出趟遠門,可能這幾天不會來了。我迴來之前,你就不要外出了,就老老實實在家待著,誰也不許見。等我迴來,接你去過好日子。”


    王寡婦點點頭。


    劉武師略加重了些語氣繼續道:“今晚的事,你也有份。若是泄露出去,可別怪我不念舊情。”


    王寡婦趕緊點頭如小雞啄米。


    當下三人繼續喝酒,又說了許多王寡婦半懂不懂的事務。看看夜色已深,兩名長衫男子起身告辭。劉武師送到門口,兩人告辭而去。


    走出小巷,陰沉男子迴頭看看,有些擔心地說道:“大哥,這姓劉的,還用得嗎?”


    和氣男子道:“怎麽,死了個人,你就沉不住氣了?”


    陰沉男子低聲道:“畢竟是要行刺的是朝廷大員,您不是一向都說怎麽小心謹慎都不為過嗎?今日終究還是節外生枝了。萬一那人的家人找到這裏,事情恐怕會泄露出去。”


    和氣男子道:“這個倒不用擔心。我看那人,多半無親無故,就算失蹤個十天半月,也不會有人放在心上。就算有人找他,能找到這裏,也是不知多少日之後了。臨陣換將,倉促間你讓我到哪裏再找這麽合用的人手?那主兒明日就到廬州,姓劉的至遲後日就要動手。到時候城裏亂作一團,誰還會在意這麽一條賤命?”


    陰沉男子想了想,覺得有道理。而後又問道:“那這女子···”


    和氣男子歎了口氣:“事成之後,那姓劉的都留不得,何況這女子?明日你派個手腳幹淨的人來盯著,姓劉的一走,就去將這女子解決了。”


    陰沉男子嘿嘿一笑,兩人不再說話,揚長而去了。


    ————————————————


    第二日一早,廬州城門早早地打開了,大都督徐溫的儀仗浩浩蕩蕩進了城。


    徐溫在廬州本有宅邸,小吳王即位後,為表彰他擁戴之功,又將宅邸旁半個坊市劃給了他,建成了城裏除了王府之外規模數一數二的大都督府。


    儀仗進了城,兩邊是大都督府僚屬、二品以下六品以上官員夾道歡迎。徐溫從前迴廬州,從來不講這番排場。但今時不同往日,大都督迴來主持遷都之事,朝堂上的格局必然又要再變。這個時候不向大都督表孝心,還要等什麽時候?


    儀仗除了在城門口迎接小吳王宣慰旨意的時候停了片刻,隨後再也沒有停留,直接迴了大都督府。不少官員伸長了脖子要和大都督說上幾句體己話兒,徐溫卻是誰都沒有理會,讓一眾官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自然,也有些人不忿之情更盛了三分。


    迴到大都督府,隨行的護軍總管先去安排防護事宜。原本留守都督府的有二百名侍衛。大都督迴來了,又加派了三百。留守侍衛中標長以上的軍官都到護軍總管那裏接令,領受新差事。這其中,赫然就有昨夜在王寡婦那裏喝酒過夜的劉武師。


    留守的二百人,五十人為一標。劉武師正是其中一標的標長。周富貴昨夜見他的裝束,隻道是哪家武館的武師,卻沒想到竟是大都督府的一名軍官。


    真實身份是劉標長的劉武師,今日接的差事是防衛從中堂到前門的一帶連廊。這段路並不很長,五十人綽綽有餘。但在都督府的屬官們看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多些防衛總是好的。


    劉標長心懷鬼胎,見自己把守的地方距離徐溫起居之處並不算近,不由得有些煩悶。原本他是駐守內堂的,徐溫的一舉一動,他大都能盡收眼底,故而才會在那兩名長衫男子麵前打下保票,能行刺得手。誰知今日臨時有這麽一出安排,再想要動手,就有些不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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