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劍本無形


    劍鳴似龍吟。


    出鞘聲後,舞木雙手握劍豎於額前,劍將將抵在彎劍劍刃上。


    劍身兩邊,舞木的目光透過劍刃看著施無鋒的眼睛:“不必試探了,拿出真本事吧。”說罷,握劍往上一頂,便將施無鋒給推了迴去。


    施無鋒借著這股推力,在半空中一個後翻就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反應倒是不慢。”施無鋒挽了個劍花,“不過,接下來這劍……你可還接得住?”


    舞木並不言語,隻是劍鋒直直指向對麵的施無鋒。


    這簡直就是將穀主不放在眼裏了,隻見施無鋒怒極反笑,一聲大喝:“好膽色——看好了!”說罷,隻見他身影一晃,足尖在地麵一點,整個人就不見了蹤影。


    “嘭——!”空氣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舞木皺了皺眉,雙手握劍置於身前,擺出防守的姿勢。他刻意放緩了唿吸,仔細地聽著四周的動靜。


    “劍本無形……”聲音從身後傳來,舞木分明感覺到一絲寒意在舔舐自己的脖子,低頭看去,一對彎劍正呈雙剪之勢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劍本無形……你怎麽可能找得到我?”施無鋒的身影出現的舞木身後,微微頷首。隻要他手中稍稍一帶,舞木免不得就要被割喉而死。


    唿的一聲,舞木握劍後斬,根本沒有去管自己身處的險境,但這迅速果斷的一劍卻不出所料的落空了——施無鋒再次不見了蹤影。


    “這一劍法,名為無形……”聲音再次從舞木身後傳來,舞木根本不待他說完,立馬就是一個後斬,卻隻見人影一晃,仍然什麽也沒有碰到。


    “此法可謂是將劍之一道一語道破了本質……”穀主幽幽的聲音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永遠出現在舞木的身後,但當他轉身時卻又什麽都沒有。


    施無鋒也不動手,隻是這樣煩擾著舞木,就像是一隻貓在戲弄自己的食物。


    舞木臉上卻無任何不耐之色,仍然麵無表情。縱使被這般戲耍,舞木卻不生氣,全神貫注地注意著四周。


    聲音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快,相對應的,舞木出劍的頻率也越來越快,漸漸的,人影和劍光重重疊疊,交匯相映,幾乎已經看不出來究竟是人影快了一分,還是劍光勝了一籌。若是此時有人站在一邊,看到的都隻是一片模糊的虛影。


    “後生——”這一次傳來的聲音大了幾分,語氣裏透著那麽一股倨傲,“嗬嗬——你這毫無還手之力的樣子倒和別人沒什麽兩樣。”


    “不一樣。”這是開打以來舞木第一次迴應施無鋒。


    “哦?”施無鋒得到迴應也有些驚訝,他本以為這年輕男子還會繼續沉默不語,但這並改變不了什麽,“哪裏不一樣?一樣的畏手畏腳,一樣手足無措……”


    就在施無鋒還在自顧自地說話時,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抓住你了。”


    聽到這句話的施無鋒愣了愣,然後下一刻便覺勁風撲麵——一把唐劍直刺他的眉心而來!


    什麽?!


    ——怎麽可能?!


    這一劍來得突兀,刺了施無鋒一個措不及防,施無鋒心中大駭,情急之下連忙使了個懶驢打滾,堪堪避了過去。


    ——這小子剛才是真想殺了我!施無鋒再次從地上站起時難免有些灰頭土臉,他想起剛剛劍鋒後的那個眼神,心底也不禁發寒——到底是經曆過什麽,才會讓一個如此年輕的人擁有這樣的眼神?


    施無鋒神色變得鄭重了起來,隻見他拍了拍袖子上的塵土,看著對麵靜立不動的舞木說道:“……確實有過人之處,與常人是不一樣……我還有一劍,你且看好。”


    說罷,隻見施無鋒右手握住雌劍,筆直地指向舞木;左手倒持雄劍,藏於身後。“一劍為生,一劍即死。”穀主施無鋒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年輕人,這一劍我不會留手,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了。”


    就在施無鋒最後一個字剛說出口,舞木卻先動了。施無鋒眼裏閃過一絲讚賞之色:“不退反進?不錯。”


    勁風撲麵而來,一擊毫無花哨虛招的豎劈徑直襲向施無鋒麵門。


    “——好快!”施無鋒心中暗暗吃驚,身上動作卻也不曾慢了,隻見他身子一側便滑向了另一邊,擦著劍鋒躲了過去。


    舞木一擊沒有得手也不氣惱,握劍的右手一轉,唐劍就在手心旋了一圈,變成了反手握劍。


    這一切施無鋒都看在眼裏,對舞木下一刻會如何出劍都已經了然於心。


    此戰勝負已分——施無鋒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眯起了眼睛,手中彎劍已經蓄勢待發!


    舞木右手反握住劍柄,剛剛依靠滑步閃到自己身子左側的施無鋒此刻正是空門大露之時,舞木眼睛精光一閃,強行將身子往左一扭,握劍右手立馬跟上向左一劃!


    “叮——!”晃眼的劍光中傳來一聲清脆的金鐵交擊之聲。


    舞木斜過眼一看,自己斬向施無鋒的那一劍,此時正被他右手的雌劍攔住,不得寸進分毫。


    “嗬嗬——”穀主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後生,你選錯劍了。”


    穀主剛一說完,舞木便聞頭頂破風聲起——一直被穀主藏於身後的雄劍攜風雷之勢正向舞木的頭頂急落而下!


    “……我沒選錯。”淡淡的聲音傳來,差點就讓施無鋒沒有聽見。


    施無鋒疑惑地“嗯”了一聲,還未待低頭看去,便覺握著雄劍刺下的左手傳來一股大力!穀主措不及防,這股力道猛得撞上了雄劍,自己手腕劇痛之下竟吃不住這力,彎劍頓時脫手而出!


    施無鋒驚得睚眥欲裂,直愣愣地看去——居然是它!


    “我……也有兩把劍。”舞木左手緊握軍劍,一劍劈飛了雄劍後,去勢不減,猛地落向了施無鋒的胸膛!


    “啪啦——”劍鋒剛一觸碰到穀主的衣襟,便片片盡碎,落了一地的碎片。


    軍劍終於是揮出了它一生中的最後一劍,碎了。


    “咕咚——”施無鋒咽了口唾沫,額角有汗。


    舞木低頭看向左手手心的僅剩的劍柄,眨了眨眼睛。


    “我……我輸了。”施無鋒張了張嘴,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嗯。”舞木點了點頭,理所當然。


    “你……”施無鋒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舞木疑惑地看向他,施無鋒這才問道:“你……你的劍法是誰教的?”


    舞木愣了愣神,半響才開口:“……將軍。”


    “將軍?將軍是誰?”施無鋒又疑惑了,他不記得劍法大家中有誰是叫“將軍”的。


    “將軍……他叫李廣。”舞木的眼神有些黯然。


    “李……廣?”施無鋒的眼角抽了抽,懷疑地看著舞木,“他是你師傅?”


    舞木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施無鋒說道:“……他是我將軍。”


    那目光分明是再說:你傻嗎?不是剛剛才說了嗎?


    施無鋒這時終於反應過來所謂的“營長”究竟是什麽了,他驚訝地問:“你是當兵的?!”


    舞木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沒學過正統的劍法?”施無鋒眼睛死死地瞪著舞木。


    舞木垂著眼瞼,理著有些亂的衣襟說道:“學過,但後來將軍說了,劍是用來殺人的,要不你用它殺了別人,就是別人用它殺了你。”


    舞木抬起頭,毫不畏懼地與施無鋒對視:“劍既無形,何來劍法?”


    轟——這一刻施無鋒隻覺腦海裏地動山搖,多年對劍法苦心的專研,在這一刻竟然被這區區八個字就打落進了塵埃裏。是啊,劍的本質就是用來殺人的,本就沒有具體形態可言,再多花裏胡哨的劍法,都隻不過是為了同一個目的——殺人。隻要能達到這個目的,那也就不需要劍法這種東西了。


    “嗬……嗬嗬……”施無鋒不由得苦笑了起來,可笑自己自詡為劍道大家,到頭來竟還沒有一個區區營長領悟得深刻。


    舞木將地上軍劍的碎片仔細地一片片撿起來,放進了包袱裏,轉頭看著一邊的懸鋒穀穀主。


    “……劍我拿走了。”


    說罷,頭也不迴地往山下走去了。


    “等等——”施無鋒看著那個年輕的背影,不禁出聲喊道,“你……你叫什麽名字?”


    年輕男子停住了腳步,沒有迴頭,頓了頓才說道。


    “我叫……舞木。”


    “舞木——!”暴喝如同一聲炸雷一般在舞木耳邊炸響,打斷了他的迴憶。


    “——你還有時間分神嗎?!”舞木緩緩抬頭望去,林九雙手握劍,如同開天辟地一般正向自己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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