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羨站在樓上,看著李任往小館方向走去,心裏更堵了。


    不知為何,他心中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吉佳在外麵敲門,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見屋裏的動靜,猶豫半晌,還是在外頭叫他。


    顧羨迴了神,開口道:“進來。”


    門剛開,顧羨就聞到了香噴噴的包子味,立刻迴了神,有些訝異地看向吉佳。


    他將食盒放在桌上,道:“殿下趁熱快吃吧,為了不讓二殿下和四殿下發現,屬下偷偷從後門進來的。”


    顧羨打開食盒,看著裏麵熱騰騰的包子,心情大好,方才的陰霾一掃而空,坐下和吉佳一起吃了起來。


    包子不多,隻夠他們兩個人吃,陳在那份自然是沒有了。


    ——


    小館內,叢鐵義剛迴來不久,正在吃包子,戚三娘隻比他早迴來幾分鍾,看見他時還有些不安,仔細觀察了片刻,見叢鐵義麵上沒有異樣,她才略微放下心來。


    叢鐵義吃完就去讀書了,阿玫正要把門關上,卻見早上來過的那個男子正在向這邊走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關門,打算看看他會往哪裏走。


    果然,他向著這個方向走來了。


    阿玫也不好裝作沒看見,便站在門口看向他,笑著和他打招唿。


    李任原本還有些不安,在心裏掂量自己有沒有多管閑事,可在門口處瞧見她的笑容,他心中的糾結立刻消散了。


    自己想做的事情,怎麽能叫做閑事呢?


    他進了小館,要了幾兩小酒喝,阿玫也不好讓他一個人在這,便在櫃台後坐下了。


    坐了一會兒後,李任才慢慢開口,同阿玫說些自己聽到的俏皮話,逗得阿玫眉眼彎彎。


    見時機差不多了,他才話鋒一轉,似閑聊般,和她說:“這徐府風光了大半輩子,也不知道徐老爺若是一病不起,徐府還能不能延續現在的榮光。”


    阿玫麵上的笑容淡了些。


    她身份特殊,不能接這樣的話茬。


    好在眼前的客人似乎隻是想找人聊聊天,也不去等她的迴答,自顧自道:“聽聞徐府大公子是個不務正業的,若是真的讓他繼承……”


    李任嘖嘖嘖了幾聲,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沒繼續往下說,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停頓了幾秒,他抬眼偷偷看向阿玫,知道她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於是開口另起話題,又講了一些俏皮話,巧妙地將自己的意圖蓋了過去。


    李任起身離開時,天色已晚,遠處的縣衙已經滅了燈。


    縣衙內。


    早就到了放衙的時間,可縣令一直在正廳坐著,沒有出來的意思。


    仵作想著迴去給他搞點東西吃,卻被嚴主簿攔住了。


    主簿有些緊張地看著她,下巴微微抬起,往正廳那邊指了指。


    仵作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聲問道:“發生什麽不妥的事情了?”


    “杜大人,您向來與縣令大人交好,敢問縣令大人近來可有睡眠不足、擔驚受怕的情況?”


    仵作驚訝地看著他,“睡眠不足是有的,擔驚受怕倒是不至於。”


    主簿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激烈,點頭道:“新官上任,忙些也是正常的。”


    仵作點頭,見他沒別的事情了,便好聲好氣道:“已經散值了,嚴大人快些迴去歇息吧。”


    嚴主簿忙應了,迴到簿廳,將下午寫好的信收好,這才往衙外走去。


    仵作帶著吃食迴來時,莫縣令已經在椅子上睡著了。


    她悄悄推開正廳的門,瞧見椅子上的莫縣令一條胳膊撐著頭,整個身子歪斜著,睡得正香。


    桌上的卷宗被他整整齊齊地擺放好,看起來就很清爽。


    冷風從門縫中擠進,莫縣令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杜仵作忙關上門,將食盒放在他的桌上。


    已經連續七日沒有好好休息了,縣令的臉色相比之前也有些不妙。


    夜間吃食當避免油膩,仵作帶來的全是蒸菜,還好縣令並不嫌棄。


    看他吃飯時,仵作坐在一旁,等他吃完後,仵作才開口,將散值時主簿的異常說與他聽。


    莫縣令像是早有預料那般,沒什麽驚訝的表情,點頭道:“應該是因為那封信。”


    他將信封遞給仵作,仵作看了一眼,麵色微變,低聲道:“嚴大人可是陛下的眼線,你將這封信透露給他,不怕被陛下察覺?”


    與她的慌亂相反,莫縣令淡定道:“放心,我有分寸。”


    他沒有忘記,在這個縣令的職位到手之前,他差點被革職。


    也就是說,先縣令手裏是有他的把柄的。


    仵作也是知道這一點,忍不住問:“若是嚴大人將此事透露給陛下,陛下順著查出了你的過錯,那又該怎麽辦?”


    她眼睜睜看著莫縣令從一個女子扮男裝入了官場,一點點坐上了主簿的位置,又因機緣巧合,成了如今的縣令。


    她忍辱負重這麽多年,若是在那件事情還沒完成之前就被革職,那才真是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越想,仵作越憂心。


    縣令將食盒收拾好,笑道:“若先縣令還有能力控製我的話,我就不會那麽張揚地處理徐府的事情了。”


    什麽意思?


    仵作好似想通了什麽,“先縣令出事了?”


    莫縣令嘴角上揚,他記起了隻身一人去徐府的那日。


    他原本心底是不怎麽有把握的,但既然被夾在了百姓和縣衙之間,他就必須做出點別人都沒做過的事情來。


    不然,又如何能想辦法坐穩這個縣令的位置?


    正巧在那時,他在巷子裏遇到了郡主。


    郡主告知他兩個消息。


    第一,陛下派來的眼線馬上到澄縣。


    第二,先縣令早已在歸鄉途中不慎摔下馬身亡。


    正是有了這兩個條件,他才沒了後顧之憂,敢放手去處理徐府的事情。


    “隻是有一點,”莫縣令的表情有些凝重,“我沒找到收拾先縣令屍首的人。”


    若是沒猜錯,他失職的“證據”被先縣令隨身攜帶。


    若是不想將證據落入其他人手中,就必須提前一步去尋找。


    可他得的消息比郡主晚,想必,那證據早就落入了他人之手。


    現在給他留下的唯一出路,就是揪出在背後搞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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