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縣衙內,莫縣令還在桌前坐著。


    他手邊全是前任縣令堆積的公務,要盡快處理完才好。


    窗外大雪紛飛,好在他孤身一人,哪怕在縣衙中過夜,也無人擔心。


    就著昏暗的油燈,他一頁頁地翻看,時不時提筆標注,將需要單獨跟進處理的都挑了出來,放在了一旁。


    有人從簿廳的方向走來,又停在屋外,徘徊不進。


    莫縣令沒注意,他專注地處理著公務。


    今夜隻靜靜地落雪,四下無風,紙張輕輕被翻開、放下,又傳來執筆的輕微聲響,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公務少了一大半,他才鬆了口氣,後知後覺地發現唿吸有些困難。


    還是束縛得太緊了。


    他看了看公務,權衡半天,還是決定放下,等待明日再處理。


    聽見他放筆的聲音,門外那人動了動,抬手敲了門,然後推開。


    果然是杜仵作。


    這個時間點,還能惦記他的,除了杜仵作,沒有其他人。


    她裹挾著寒風,從屋外走進,又急忙把門死死關上。


    “這麽晚了,怎麽會迴縣衙?”莫縣令道。


    “放衙時,聽見知縣說你桌上堆了不少事務。”仵作從黑暗中走到油燈下,她眼睫毛上是半融化的雪花,臉蛋也凍得通紅,“給你熱好的飯菜。”


    她將食盒取出,卻不知放在何處。


    此處隻有一張桌子,桌子上還堆滿了公務,實在不宜用來吃飯。


    莫縣令幹脆盤腿坐在了地上,笑道:“就這樣吃。”


    杜仵作在他對麵坐下時,看到他正在整理衣襟。


    成了縣令,就真正的與知縣等人長時間相處了,不似先前在簿廳那般,還能有些自在。


    而他又是個女扮男裝的,除去處理公務外,還要小心翼翼的,避免知縣發現異常。


    每日過得也是精疲力盡。


    這些,就算莫縣令不說,杜仵作也能看出來。


    整理好衣襟後,縣令覺得舒服多了,便打開食盒,看到了一個新鮮玩意,便問:“這是什麽?”


    “我來的路上遇到了抱月小館的掌櫃,她正巧做了這道菜,便讓我給你帶一些。”


    “好像是叫什麽,紅燒肉的。”


    “快嚐嚐好不好吃?”杜仵作雙眼亮晶晶的,有些期待。


    她還沒吃過,隻是從這肉的色澤上看,就足夠誘人。


    屋外嗚唿一聲,刮來一陣強風,順著牆邊的裂縫吹進屋裏,桌上的油燈忽明忽暗,整個房間也像是在晃來晃去。


    可這並不影響紅燒肉的色澤。


    哪怕油燈有幾瞬差點熄滅,卻依舊能清晰地看見亮晶晶的醬紅色。


    莫縣令夾起一塊來,仵作一瞬不瞬地盯著,期待他快點送入嘴中給出評價。


    卻沒想到,縣令手腕一轉,肉直接送到了仵作嘴邊。


    “啊,張嘴。”縣令笑眯眯道。


    仵作呆呆地照做,舌尖立刻嚐出了一絲甜意。


    口水跟著往外流,她急忙閉上嘴巴,用力咀嚼。


    肥肉部分咬下去時還有汁水爆出,與瘦肉一起,相得益彰。


    阿玫在做這道菜時,特意保留了豬皮,因此肥肉部分還有些嚼勁,吃起來是三層口感。


    “好吃嗎?”莫縣令眼底滿是笑意。


    剛才那塊肉有些大,塞進仵作嘴裏時,在她嘴角留下了亮晶晶的印記。


    “好吃。”仵作忙點頭,這紅燒肉嚼到最後,黏糊的糖的甜味充盈口腔,衝淡了豬肉的肥膩。


    真的很好吃。


    仵作忙擦了擦嘴,挪開目光。


    阿玫隻給了四塊,被她吃了一塊,現在隻剩下三塊了。


    這三塊都要留給莫縣令,她是一口也不會多吃了。


    身後漸漸安靜下來,隻剩下筷子劃過碗時輕微的摩擦聲,仵作微微有些失望,隻在心底暗暗想著,下次買點豬肉去小館,讓阿玫幫忙做一次。


    最好是多買點肉,一次吃個過癮!


    身後的聲音消失了,莫縣令放了筷子,看樣子是吃完了。


    杜仵作忙把臉轉過來,正要收拾食盒時,卻見縣令比她快一步。


    莫縣令不緊不慢地將食盒、碗碟都收拾好,還不忘將那碟紅燒肉端到仵作麵前。


    一碟裏麵剩下的三塊紅燒肉,正整整齊齊地擺在她的麵前。


    雖然現在已經沒了熱氣,色澤卻依舊誘人。


    “我不愛吃肥肉。”莫縣令從身上翻出一雙幹淨的筷子,遞給她道:“你吃了吧,別浪費。”


    “不不不,我不愛吃。”仵作忙搖頭,正要推阻,他又道:“熬夜熬大了,沒什麽胃口。”


    “反正徐掌櫃也不跑,遲早還能吃上的。”


    紅燒肉就在仵作眼前,誘惑著她,她隻是看著就想起了它的口感。


    不知阿玫是怎麽做的,這肉隻要輕輕嚼兩下,就會滑進食道裏,隻在口腔裏留下餘香。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筷子,一連吃了兩塊,迴頭卻見縣令又坐迴了椅子上。


    他似乎累了,不知何時將頭發散了開來。


    寒風漸停,油燈又恢複了平靜,照亮了他烏黑的長發,與細膩的臉龐。


    也就是在這時,才能勉強看出莫縣令的男扮女裝來。


    他的骨相本就有些男相,再加上從幼時便被當成男子來對待,身上很少能看見屬於女子的氣質。


    仵作將最後一塊肉送入嘴中,就著他的“美色”,咽了下去。


    等到油燈快要燃盡時,窗外的風雪也停了,天色微微發白。


    縣令將最後一份公務處理好,將剩下的歸類檢查好之後,才看向一側椅子上的仵作。


    她昨晚吃完肉之後,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一直睡到現在,連姿勢都沒變過。


    縣令將自身收拾好,又伸了個懶腰。


    還沒到上衙的時間。


    他正要趴著睡一會兒,就聽見外麵傳來了跑來的腳步聲。


    他清醒了幾分,找出大衣來給仵作蓋上,又出了正廳,站在門口,看著慌忙跑來的衙役。


    “縣令大人,富戶馬誠來報,昨夜在自家莊子周圍發現了一具女屍!”


    “知道是誰家的嗎?”


    衙役哆嗦了幾下,小聲道:“是徐老爺的第三任小妾,那個餘氏。”


    餘氏?


    縣令想起來了,餘氏正是在阿玫成親那年進的徐府。


    他隱約記得,餘氏是有心上人的。


    好像是姓——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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