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國順貞二十七年,端午節剛過,景國京都便發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巍峨深沉的重重宮闕之中。


    伴隨著一片瓷器清脆的碎裂聲,舒慶殿中伺候的太監宮女們,紛紛跪倒在地,噤若寒蟬。


    “豎子無德!豎子無德!”四十五歲的皇帝氣宇軒昂,絲毫不見老態。在此時盛怒之下,更顯龍威赫赫。


    他自認自己已做到了“勤政愛民”四字,無愧於祖宗社稷。這些年來,南有倭人,北有胡人,鬧騰個不休,已夠他傷腦筋的了,就在這個時候,自己最看重的兒子卻又給了他一記沉重的打擊,竟然迫不及待的想要謀反篡位了。


    太子今年也隻不過才二十六歲,就這麽等不及了嗎?


    梁皇後跪在龍案下拭淚道:“渡兒自小喪母,養在我膝下,視若親子,隻怪臣妾對他教導不力,是以才會有今日之禍啊!臣妾實在對不起宇文皇後,臣妾恨不能現在就以死謝罪,也好到地下親向宇文皇後請罪……”


    梁皇後今年四十歲,保養得當,精心打扮一下,看上去隻若不到三十歲的芳華女子一般,她容顏嬌豔,身穿紅黑兩色宮裝,豔麗之中又不失端莊持重。


    順貞帝的原配宇文皇後產子後體弱,終在三個月後香消玉殞。


    梁皇後本是她的親姨表妹,兩人隻相差兩歲,未出閣時感情就是極好。


    宇文皇後病重之時,都是她在床前伺候。皇長子也是她親自照管。宇文皇後去世時前,便將剛滿三個月的兒子托付給她,希望她看在姐妹恩情上,將孩子好生教養。


    彼時梁皇後隻是一個正六品的淑人,雖隻進宮一年,因著出身候府顯貴之家,也伺候過皇帝幾次,卻還未準孕,對宇文皇後也是自小的情誼,真切深厚,倒也真心將皇長子袁渡當成自己的孩子用心撫養。


    皇帝傷慟發妻早逝,長子無母,見梁淑人如此善待皇長子,對她倒也刮目相看,兼之知曉梁淑人與宇文皇後相與甚厚,愛烏及屋,次年便升了從三品婕妤,第四年更是越製擢升正一品貴妃位。


    梁貴妃不愧為世家大族教養出來的女子,極是聰明,不但將後宮管理得井井有條,將皇帝的心思揣摩的七八分不差,端得一個進退有禮行止有度,又撫養著皇長子,是以,雖後宮女子眾多,她卻能保得盛寵不衰。


    雖說朝中大臣們再三奏請立後,但因皇帝與宇文皇後情深意融,為了她,寧將後位空懸至此,梁貴妃雖離後位隻一步之遙,卻終也於此止步。


    皇帝倒是在民間博得了一個有情有義的好名。


    後宮無主,梁貴妃雖無皇後之位卻代皇後之職,那些年實為萬眾矚目的紅人。


    隻是她每日操持後宮伺候皇帝,卻一直膝下無子,實乃是她鮮花著錦般的生活裏的一樁大憾事。


    皇長子袁渡十歲那年,皇帝讚他親善仁恆、才德兼備,立他為國太子。


    梁貴妃於立太子後第二年,也就是她二十六歲高齡之時,終於懷上了她的第一個孩子,舉宮上下,無不道賀,小心翼翼熬過懷胎十月,終誕下一子,取名袁政。同年,她終於如願登上了皇後之位。


    這麽多年,皇後在後宮中行事為人一向滴水不漏,皇帝對她亦甚為敬重。


    故而現在梁皇後雖自請有罪,皇帝卻不甚認同。


    “他成家立業,早已離了你的教養,與你何幹?隻怪朕被他表相蒙騙,萬幸他的險惡之心及早被揭發,否則,我泱泱大國,交到這樣不忠不孝之人的手上,豈還有前景可圖?”


    袁渡,順貞帝袁堅之長子。


    這位太子,容貌俊美,個性寬厚溫和率真,舉朝上下,無不讚頌,深得人心,隻道日後登基,必也是一位仁君。


    不料前一日太子府遇竊,竟然從太子府的庫房內翻出了龍袍玉璽,以及與倭人的一箱子往來書信,其內容多有對順貞帝不敬不孝之言詞,與太子謙恭仁厚的平日為人大相徑庭,簡直判若兩人。


    此次團夥作案一共四人,可惜被為首的那人逃脫,但另外三人被捉拿歸案,重刑之下,最終認罪,對自己所犯罪行供認不諱,確認這些龍袍玉璽以及通倭書信都是出自太子府中。


    按理說,這也可視作是一種手段拙劣的栽贓陷害手段,可皇帝卻不這麽想,雖然他也並非全信,但久在高位的皇帝卻太知道這個位置的誘惑有多大,當即命金吾衛查抄了太子府——這種事情,哪怕隻是一點影子,皇帝也決然不會容忍。


    五月二十八日,例行朝會上,鐵證如山,呈於堂上,雖然心中有一二分的懷疑太子是遭到陷害,但審訊至今,太子也沒有證據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即便平日對太子忠心耿耿的一班老臣也束手無策,隻能以太子平日的性格為人推斷,力保太子決不會有如此心思,卻無實證。隻能看今日皇上到底會如何發落了。


    太子一身破爛的囚服,蓬頭垢麵的跪於朝上,眼神呆滯精神渙散,這一副情形,與他二十日前主持端午節射粽詩會時的神采奕奕,玉樹臨風像換了個人,看的朝中老臣們感懷唏噓,涕淚俱下。


    太子於朝堂上依然極力否認自己與這些證物有關,他甚至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這些東西,但他在這突然的變故麵前,也實在無法提供必要的證據來為自己脫罪。


    所謂智子疑鄰,看著在朝堂下跪著的太子,失魂落魄,手足顫抖,甚至有點語無倫次,皇帝一心隻認為他是做賊心虛,以至無言以對,倒對太子的指控信了九分,心中歎道:自古以來,為皇位,父子反目,兄弟相殘的不乏先例,但自己對這個兒子何其疼愛信任,堅信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沒想到,正是自己的信任,蒙蔽了眼睛,讓太子竟然做出了此等忤逆之事!


    皇帝痛心疾首,但畢竟多年的父子感情,又顧念他落生便失母,以及和宇文皇後的少年夫妻情義,又兼之皇帝潛意識裏到底還抱著一線希望——希望太子是遭人誣陷,最終下旨將太子貶為庶人,全家流放於景國極南之地崖州,並三世不許離境。


    除非袁渡可以為自己找到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散盡家仆侍妾,袁渡與發妻攜三子,由皇帝親派金吾衛押送流放之地。


    嗚唿!可憐昔日堂堂皇皇之一國太子竟至於斯!


    途經河北道相州山區之時,突遇山匪伏擊。因金吾衛並不熟悉當地的地形,其山匪又極其狡猾,竟采用點段式襲擊,逐個擊破,那些金吾衛竟然陸續被繳了械,扒了衣服,致傷棄於道旁。


    而在最後一次伏擊之時,還具有戰鬥能力的金吾衛已所剩無幾,總有照顧不周之處,太子妃一界弱質女流,沒有了保護,哪裏還能自保?竟被逼的跳下了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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