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紅衣這麽將自己埋在花裏,雨神也學著她的模樣躺下,紛亂的花拂過臉頰,帶來微微的癢意。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紅衣轉過頭來,瞧著與她並排並躺著的雨神。


    雨神閉著眼睛,嗅著奈河中吹來的腥風,半睜開眼睛:“我大概,在等一個人。”


    “誰?”


    她撐著地麵坐起身子,歪著頭:


    “你。”


    花叢中的紅衣坐起身,張開雙臂舒展身體,揉了揉肩膀,帶著遺憾地掃過眼前的雨神:


    “我本以為還能多玩一會兒呢,你太急了。”


    紅衣的態度轉變太快,“雨神”來不及反應,便被紅衣按著臉壓在花叢之中,她一雙清麗的眼眸在指縫間望著紅衣,目光之中沒有多少波瀾,隻有平靜。


    紅衣靜靜地看著那雙眼睛,手上的動作僵持著,沒有繼續按下去,卻也沒有動手。


    “雨神”輕輕鬆鬆地推開了她的手,坐起身子:


    “你很粗魯,在懷疑什麽?”


    “他讓你做什麽?”


    紅衣遲疑,倒不是因為下不去手,而是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眼前這個雨神的出現,究竟是為了什麽?


    將她永遠留在這裏?還是,另有所圖,會不會是十殿算定了她會下手,刻意給她布下的陷阱?


    “誰?”


    頂著雨神這樣一副麵孔,任誰都不會覺得她在騙人。


    當然紅某人見過真正的雨神,眼前的人裝得越是清冷虔誠,她就越是不信。


    “十殿。”


    “我……”


    “啪”


    紅衣甩了甩手,那一巴掌她是用足了力氣。


    “雨神”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眼中的冷靜終於破碎開來,化作一道細碎的裂縫,陰冷,黑暗的地府氣息從那道縫裏流出來,像是要將紅衣燃燒殆盡。


    “你怎麽敢?!”


    嘶吼的聲音差點震碎紅衣的耳膜,紅某人鬆開手,環抱著胳膊:


    “我為什麽不敢?”


    “我可是你……”


    一個娘字還未說出口,她便閉上了嘴,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她打亂了陣腳。


    “你是我的誰?嗯?怎麽不說了?”她蹲下身子,細軟而冰涼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第一,她不會這麽說話,第二,你任務失敗了,若是不討好我,你必死無疑。”


    十殿派來的鬼,自然是頂頂聰明的女鬼,單從分析利弊的角度來說,她便是個中好手。


    在短暫的憤恨和分析之後,她便選擇了自己之後的路。


    “他讓我將你留在這裏,拖住一時是一時。”


    看來是算準了這女鬼會失敗。


    “拖住?他後麵什麽計劃?”


    女鬼扯了麵上的偽裝,她清秀的麵容開始變得僵硬,等一切咒術消失之後,紅衣才看清了她的真容。


    那是一隻雙發髻的丫鬟紙人,手中提著隻未點亮的燈籠,臉上有些破損,顯然是方才被紅衣打的。


    “主人的計劃,不會告知我等。”


    咒術失效之後,她的聲音都變得沙啞,空靈地從紙人的那一張張都不能張開的嘴裏流出來,帶著一點詭異的感覺。


    “你是十殿的引路小鬼麽?”


    她大概是搖了搖頭,可畢竟紙人做不出什麽大動作,看上去頗有些滑稽:“那是千鬼姐姐,她可以變作世上任何人,術法遠超於我。”


    “女孩兒?”


    紅衣抓住了重點,她忽然覺得,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些東西,而那點她忽略的東西,至關重要,她擰著眉頭:


    “你見到的十殿,是什麽模樣?”


    紙人鬼緩慢轉過頭,那畫上去的眼眸雖然沒有動,可紅衣知道她在看自己:


    “我等,從未見過十殿,都是千鬼姐姐下達任務給我等。”


    紅衣一直以為,十殿是一隻千人千麵的鬼,他有百般模樣,可化作老弱婦孺,今日聽這女鬼一言,方知其中蹊蹺。


    她大概,從來也沒見過真正的十殿。


    這個想法一出,十殿與她見麵的點點滴滴遍一下子湧入腦海,十殿從來不用真身叫她,為何?


    他是自己身邊的人?


    紅衣此刻沒有時間多想,她得趕快出去,才能弄清楚真相。


    “我要出去,你若是想活,就跟我走。”


    她大步走向奈何橋,身後的女鬼果然跟上。


    “大人,第三重關,我進不去,我替你守著門口。”


    紅衣本也沒打算她能幫上自己什麽,她前腳方才踏入幻境,後腳,手中便被塞入了一根杆子,她低下頭,那是紙人鬼手中拿著的燈籠,此刻已經在散發著幽藍的光芒:“大人一路小心。”


    她微微俯身,對著紅衣行了個禮。


    紅衣舉著燈,走入了漆黑的第三道關。


    第三道關,周圍什麽也沒有,隻剩下一整片的漆黑,腳下沒有路,頭頂沒有天,若不是手中舉著一盞燈,紅衣甚至覺得自己深處天地未開的混沌之中。


    “十殿拚命想將我留在這裏,究竟意欲為何?”


    紅衣腳步不停,一路往前,既然十殿將她帶進來,自然已經準備了重重驚喜給她,她一點也不急。


    該急的人,是十殿。


    她一邊走,一邊豎耳聆聽著周圍的動靜,腳步踩得極輕,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不遠處,傳來了一點腳步聲,紅衣吹滅了手中的燭火,站在了原地,不再發出任何聲響。


    那聲音越來越急促,來人似乎是在奔跑,帶著一縷風聲。


    紅衣讓開了一步,感受到那人擦著自己而過,那人似乎還在暗罵:


    “姑奶奶,您都將我丟在這裏那麽久了,真不打算接我出去?您是要守活寡嗎?”


    紅衣還未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就扯住了來人的脖頸,那人便立即掙紮著大叫起來:


    “鬼啊!!!!!”


    紅衣卯足了勁兒將他扯迴來,捂住了他大喊大叫的嘴巴,因為實在是太吵了!


    “是我,墨書!你給我安靜!!!”


    “你誰,你放開我!我媳婦兒等會兒迴來找我的,她可是地府最厲害的鬼差,小心她收拾你!”


    被捂著嘴巴還能這麽叨叨叨,這可以肯定是墨書本人沒錯了。


    紅衣潤了潤嗓子,對著他的耳朵大喊一聲:“墨書!!!!給老娘安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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