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進來瞧瞧,不收錢~”


    招攬的女鬼妖豔至極,身上帶著濃重的脂粉味兒,半張臉被長發遮掩著,走動間可以看見那張臉下麵的森森白骨。偏生在那白骨之上,還撲了厚厚的顏值,那半邊臉看著便略顯滑稽。


    見紅衣還在原地躊躇這不敢上前,她扭著楊柳腰上前,一隻手攬住紅衣的腰捏了一把,一隻手攬住了崔玨的肩膀,不過因為崔玨目前到底是個孩童模樣,她倒是沒有多輕浮。


    她幾乎是將二人連拖帶拽地弄進了鬼尋歡。


    紅衣低著頭,似乎還有些微微顫抖,女鬼自得地以為這是這女鬼初來乍到被嚇唬的,卻沒瞧見紅衣低著的頭瞥向崔玨,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嘴角勾了勾。


    那女鬼打定了注意要將紅衣做自己屋中惡鬼,眼珠子在眼眶中轉了一圈,將紅衣與崔玨二人一路往鬼尋歡內部走,穿過兩個鬼魅纏繞的大廳,她嬌笑著與路邊的惡鬼們打著招唿。


    一邊給紅衣介紹著:


    “小妹妹,你新來的吧,你悄悄這邊的姐妹們,一個個過得多滋潤呢~”


    紅衣點了點頭,打量著周圍的鬼影,果然一個個煞氣滿滿,戾氣重重,身上傷痕遍布,死前情狀可怖。可在這裏,卻又是一個個麵上帶笑,尋歡作樂,似乎是忘了那些曾經做過的惡事,與尋常酒客一般。


    再往裏,酒客繁雜吵嚷的聲音已經漸漸聽不見了,周圍的燈光鬼火也幽暗的不少。


    眼看著就要走上一條狹窄幽深的樓梯,紅衣後退一步,畏懼似的,雙手握住了崔玨的肩膀。


    “這後麵似乎沒什麽可欣賞的了?”


    女鬼見她這幅神色,唇角的笑意深了一分。


    “哎,聽姐姐的,沿著這樓梯往上呀,可以瞧見整座鬼街的風景,多少人相見還見不到呢。”


    哦,那可真是意外之喜。


    見紅衣眸中露出向往,她連忙伸出手拉了紅衣一把,嬌笑著往樓梯上走去。


    紅衣牽著崔玨緩步跟上,沒走上一級樓梯,下麵的熱鬧就遠了一分,走到最上層的時候,下麵的燈火化作了明晃晃的一片,再不分彼此。


    最上頭,果然是黑燈瞎火,若不是前方女鬼身上閃爍著盈盈的鬼火,前麵的樓梯都要隱沒到這無邊的漆黑中去了。這鬼街,再繁華,也不是人間,而是在地府深處最見不得人的角落。


    所以連著最微弱的星光,也不能照進這樣的角落。


    那女鬼的腳步總算是停下了,往樓下一指,紅衣順著她的指尖望去。


    目之所及,是星星點點的燈火,從樓下,一直延伸出去,一直到鬼街的盡頭。奈河兩邊,各錯落著數不盡的屋舍,一旁熱鬧非凡,一旁清冷漆黑。


    這一邊是鬼怪尋歡作樂之所,另一頭,卻不知為何,漆黑一片,死氣沉沉,若不是這邊的燈火映照著,幾乎都瞧不見對麵的屋舍。


    當初紅衣被綁來的時候,曾以為鬼街兩邊都是同樣熱鬧的,如今看來其實不然。


    “姐姐,那邊為何如此安靜?”


    那女鬼心中嘲笑了一聲,嘴上卻是熱絡地開口:


    “那邊是大人的住所,跟著的都是他手下的驍勇戰士,平時便住在那邊,誰也不敢過去打擾的~你可不要迷路進了去,那地方,尋常鬼去了可都是有去無迴的~”


    紅衣點了點頭,將鬼街的布局一一記在心中。


    “姐姐,這風景也瞧了,鬼尋歡也欣賞了,我們姐弟該走了。”


    那隻女鬼嬌笑一聲,拍了拍紅衣的肩膀:


    “傻丫頭,既然來了,就住下來吧,外麵多危險呀~”


    紅衣原本恭順地低著頭,見她終於露出自己的馬腳,才抬起頭來,第一次對上了那隻女鬼的表情。


    她原本嘴角帶著自得的笑意,被紅衣冷不丁地望了一眼,一時間忘了自己後麵要說的話,隻覺得心中泛起一股子毛毛的感覺,這小丫頭怎麽會有這樣的眼神?


    甚至是有點像那位大人,那樣蔑視的眼神。


    鬼街的陰風吹來,吹起了她的發,她攏了攏,對著紅衣道:


    “怎麽,你不願意?”


    紅衣嘴角彎了彎,半個身子探出扶欄外,揚手撈了撈下麵的“星辰”,轉過身半個人都懶洋洋地掛在上麵:


    “自然是不願意的。”


    “那就別怪姐姐辣手摧花了!”


    她忽然發狠,原本妝容精致的一麵也猙獰成一幅惡鬼模樣,咬牙切齒地往紅衣撲來,冷不丁地被人拉住了後衣領,而紅衣一動也沒動,對於她的發作,連眉毛也沒有抬一下。


    是誰在她身後?


    放在那隻小鬼呢?總不能是那隻小鬼在背後拎著她吧?她忽然開始有些後知後覺的恐慌,鬼街早在數日之前就已經關閉了,又怎麽會有外來者。


    這難道是哪位大人微服私訪在做什麽遊戲?


    她腦中思慮偏多,身子卻是第一個想要轉頭過去看看究竟是誰,讓她這般動彈不得。


    於是她掙紮了一番,整個腦袋便以一個怪異地姿勢轉到了後麵,看到來人之後,一雙銅鈴大的眼睛更加爆睜,眼珠子似乎都要晃悠著從眼眶中落下來。


    因為眼前之人,她正巧認識,當年她從十八層地獄之中逃脫出來,便是為了躲他才藏匿在了這裏。


    隻因為三界之中,沒有一處,能躲過這一位的眼睛。


    “崔判......”


    因為腦袋轉的角度怪異,連她的脖子都不能發出正常的聲音,於是便隻能咯吱咯吱地發出兩個簡單的詞兒來,原本還在身前張牙舞爪的雙手卻是無力地垂下了。


    她直接放棄了?


    紅衣拍了拍手:


    “崔判大人好魄力。”


    “....”


    崔玨並不迴話,而是將手中的女鬼丟給了紅衣,紅衣反手接住,以同樣的口吻,看著她說道:


    “丫頭,我問你個事兒,若是你不欺瞞,我便放了你,若是你欺瞞...”她眨了眨眼:“這鬼魂死了可是沒有下輩子。”


    女鬼瞬間軟倒在地上,戰戰兢兢地連連點頭:“姑娘盡管問,媚娘一定知無不言。”


    “你可知,這兒曾經有過一隻女鬼,跳過奈河?”


    地上的女鬼聞言,忽然雙目爆睜,搖了搖頭,緊緊地閉著嘴。


    紅衣挑眉,嘴巴這麽嚴實?


    卻見下一秒,一股黑血從她唇角溢出,她在地上掙紮了兩下,身子一歪,化作了一陣青煙。


    崔玨走上前,往地上一探,擰眉: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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