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霽你的矜持被狗吃了嗎?”


    聞言,紅衣不怒反笑,語氣中帶著難得的懶洋洋的味道:


    “我怎麽看著你的矜持才是被狗吃了呢?”


    謝必安作勢就要暴起,卻被顧仲按住了肩膀,順了順毛:


    “乖。”


    紅衣看著謝必安肩膀上如玉手,眉毛一挑,謝必安如今分明還是魂體,可顧仲已經可以觸碰到了麽,看來也是花了不少功夫。


    倒是如今二人的狀態,讓紅衣著實有些驚訝,印象中,當年二人初相識,顧仲從來都是站在謝必安身後,話都不會多說一句的賢臣,如今看來,倒像是掉了個個。


    “看來我確實是喊錯了。”


    紅衣意味深長地說了句。


    謝必安怎麽會聽不明白其中的含義,好不容易被捋順了的毛又炸了起來。


    “哥,你知不知道現在跑來找我是什麽後果?”


    閻君也許還不知道崔玨如今的狀態,可但凡見過一眼崔玨的,都知道他便是地府中人心惶惶的新生鬼王。


    此番若是上了賊船,下船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況且當初在邟城,紅衣不是沒有發現,謝必安刻意的疏遠,那時候,她以為,這一段兄妹情大抵是緣分已經到了頭。


    紅衣從來不強求什麽緣分,若是與謝必安緣分到頭,她就送他程鵬萬裏,一別兩寬。


    所以對於謝必安的到來,她還是頗為意外。


    謝必安從來是個心細的,當初幻境中,紅衣隻一個輕微的動作,他就知道紅衣不喜歡酒。如今紅衣這一句話的試探,他便猜到了紅衣心中的想法。隻是這放棄的念頭,他當初確實萌生過。


    可後來,找迴了顧仲之後,他才知道,自己在冥冥之中失了本心,既然他與紅衣,都保留著這段記憶,孟婆湯都無法抹去,那麽天上地下,紅衣就是他妹妹。


    他親妹妹。


    “自然,就是你要掃平了三界,為兄也是第一個衝鋒在前的。”


    當年他身死,紅衣拿了他的長槍便可一往無前,以一當萬,如今該換他保護她了。


    頓了頓,謝必安揉了揉紅衣的腦袋,:


    “就是便宜了那小子。”


    “哦?”


    簡短的一個詞兒,便讓人感受到了冬天般的淩冽肅殺之氣,謝必安迴頭,就瞧見一身黑衣的崔玨信步走來,眸光掃過他的時候,帶著幾分不快。


    “若不是她惦記,你以為你有機會進來?”


    謝必安斂神,倒是沒有反駁,隻不過崔玨又接上一句:


    “你隻需考慮送嫁,別的不必管。”


    言下之意,是不需他參與此番大事了,紅衣自然懂他的心意,隻是聽到送嫁一詞,內心還是忍不住跳了下。


    她在凡塵那一世,原是成過親的,隻不過這之中夾雜著國仇家恨,最後更是被鬧得人仰馬翻,親人橫死。


    以至於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尋常人家的魂力究竟是什麽模樣。而且她以為崔玨不過是說說而已,畢竟兩個人都幾千歲了。


    轉念一想,崔玨從來都不是說說而已。


    他從來都是隻做不說,在紅衣還未發覺的時候,就將事情安排的妥妥體貼,就像這次,他不動聲色地便尋來了謝必安。


    “崔大判官這是什麽意思?”


    謝必安原本就做好了上船的準備,誰知這前腳剛踏上去,後腳便被崔玨丟出來了。


    “你舍得顧仲?”


    謝必安臉上的神色有一絲鬆動,顧仲確實是他的軟肋,他本是打算自己孤身前來的,奈何他根本不給自己這個機會。


    倒是身後的顧仲聞言,抓著他肩膀的手緊了緊,似是寬慰:


    “與我而言,世上最難得事,就是死。”


    謝必安身子幾不可聞一震,臉色有些蒼白。


    “好了好了,都別說了,如今能這般清閑的日子著實不多了,哥,我帶你看看妖界的風景。”


    謝必安沉默地跟上前,顧仲倒是沒有跟上來,倒是留在了崔玨身邊,一看便是有話要說。


    紅某人自然管不到顧仲要對崔玨說什麽,自顧自地拉著謝必安往蝶族邊緣地帶走去,從那裏,可以望見妖界的一半美景,還有一半,,在山的那頭,紅衣還未有機會前去,若是他日得空了,再去吧。


    彼時紅衣坐在仙界的邊緣,靈樹之巔,遙望見凡塵種種,才恍然想起,自己再沒機會踏足仙界一步了。


    而現在,紅衣正拉著謝必安走在妖界最妖冶的蝶族領地,此處繁花盛開,廣袤的花海一眼望不到盡頭。


    二人便走邊說,倒是不覺路途遙遠,便到了蝶族邊緣。


    謝必安自然不曾見過這般美景,連帶著臉上的陰鬱情緒都減了不少,清風拂麵,他臉上總算是掛了三分笑。


    “妖界倒是個好地方。”


    紅衣點點頭,在花海邊緣坐了下來,身後的小花像是有靈性似的,搖擺著躲開了,並沒有被壓倒。


    謝必安在她身側坐下,瞧著周圍晃來晃去的花,雙手支在身後,閉上了眼睛:


    “上一次與你這般同坐,還是在奈河邊,那些彼岸花似乎也是這般靈氣,聽聞你也是喜歡得緊。”


    紅衣眼前仿佛不再是眼前這風光瀲灩的妖界,而是迴到了暗無天日的地府一般。


    地府曾經有不少人問她,為何這般喜歡這奈河邊,那邊的光景真有這麽好?


    紅衣從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如今坐在這端端正正的妖界,聽著耳邊靜謐的風聲,她才知道了奈河邊的與眾不同。


    彼岸花的另一側,便是悠長的黃泉路。身後來來往往的鬼魂總是踏著急匆匆的步伐,趕著前往那座投生橋,而她閉目躺在花叢中,聽著身邊輕輕淺淺的步伐,腦海中總是會想到人世間那些光怪陸離的凡人。


    她喜歡的,從來都不是奈河,而是人間事。


    也是坐在這過分安靜的妖界,她才知道,三界之中,她最喜歡的,居然是人間。


    那個她隻待過區區二十載的人間。


    “嗯,那裏很好。”


    紅衣躺下身,望著妖界的天際,與凡間一般無二,隻是妖也好,仙也罷,總是沒有凡人那股敢愛敢恨的勁兒,就像是未著茶葉的涼水,著實叫人提不起興致。


    所以啊,她一定要幫崔玨將地府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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