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走進石小小房間的時候,她正在收拾行李,說是收拾,其實也就是把亂七八糟的東西胡亂扔做一堆。


    紅衣瞧了一眼她鼓鼓囊囊的包裹,裏麵是衣服、衣服、衣服……嗯,還放了把小劍。


    這丫頭,居然一點銀子也不帶,也不帶點吃的,這樣出門簡直是送命。


    夜黑風高


    石小小帶著包裹,一腳翻出了將軍府高高的牆門。


    石將軍看到石小小留下的書信時,已經是第二日清晨,他瞧見石小小不算漂亮的小字在一張不知道從哪裏取來的紙上,寫著:


    父親,女兒入江湖遊曆,勿尋。


    石將軍當場便掀了桌子,派人在府中上下找了三圈之後才相信,這個石小小是真的一個人溜出了將軍府。


    石小小從家裏的牆頭翻出來的時候,雙腳一沾地,便覺得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這一刻她不再是將軍家的小女兒,而是外麵普普通通芸芸眾生的一員。


    更重要的是,那惱人的玉鳴不會再跟著自己。


    路過丞相府,她做了個鬼臉,一溜煙跑得飛快。


    石小小混跡於新兵蛋子訓練營的時候,對於他們的舉止也有幾分了解,這迴偷了他們的衣服之後,胡亂往臉上抹了點東西,一副男孩兒打扮,這迴可是真真的石哥兒了。


    紅某人跟著她輕快的腳步穿梭在大街小巷,想著這丫頭什麽時候才知道自己帶出門的東西遠遠不夠她維持生計,恐怕到下午她就要灰溜溜地迴將軍府了。


    不過出乎意料,饑腸轆轆的石小小捂著咕咕亂叫的肚子駐足在了一家包子鋪。


    她雙手攏在袖中,也不說話,那雙大眼睛就滴溜溜的瞧著蒸籠中還在冒著熱氣兒的包子。


    就算餓得快要昏過去,她也沒有產生迴頭的念頭。


    “我想吃。”


    她抬頭看向正在忙碌的攤主,那攤主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將她往旁邊一撥,石小小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熱乎的包子就撲頭蓋臉砸到了臉上。


    “上邊上吃去,別在這打擾我生意啊!”


    那攤主隨即笑臉迎人的繼續張羅著生意,石小小捂著手中的熱包子,心中說不上什麽滋味兒啦。


    饑餓感最終戰勝了自尊心,她捧著包子吃的歡快,蹲在店鋪的一旁,眼睛不時的飄向正在忙碌的老板娘。


    過了時候之後,店鋪麵前的人少了不少,老板娘擦了擦手,又從抽屜中拿了兩個剩下的包子走過來,蹲在石小小麵前,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道:“你一個小姑娘,自己跑出來幹什麽?”


    石小小口中還含著一口包子,差點嗆住,猛咳幾聲,,道:“我,我不是……”


    老板娘笑了,將手中的包子扔給她:“我這兒缺個夥計,要做嗎?”


    石小小心中不知應該去向何處,猛地聽到有人願意收留她,抱緊了手中的包子,著急忙慌的點點頭。


    “先去洗個臉,幹活了。”


    老板娘伸了伸懶腰,說道。


    石小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又想了想自己似乎已經走了很遠的路了,應該不會有人認識自己,便聽話的洗去了臉上的泥汙。


    也許是石小小七拐八拐的真的繞到了很偏僻的地方,也許是石將軍早就發現了石小小卻沒有戳破,總是石小小的日子過得安安穩穩,沒有人來強行將她帶走,京城中也沒有流傳出將軍女兒走失的消息。


    石小小偶爾叼著饅頭發呆的時候,也會想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離家出走,隻是對目前安逸生活的一點眷戀以及對外麵世界的恐懼,讓她就算是擦盤子也不願意踏出一步。


    直到那天,一個黑瘦的小男孩兒突然闖入了這家平平淡淡的包子鋪。


    石小小追了一路,追到了很遠很遠的山崗,迴頭都看不見路。


    他抓住那個男孩兒的衣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都跑出去這麽遠了,隻是因為聽到老板娘喊了一聲快追,她就奮力去追了,完全沒有考慮後果。


    男孩嘴裏還叼著一個饅頭,他喘著粗氣,並沒有理會在自己身後的女孩兒。


    他沒將石小小當做威脅,一步一蹣跚的走進村落後麵的一條小河邊。石小小看著漸漸昏暗下來的天色,心下有點害怕。看著眼前那個身影,心中計較了一番,便鬆開手,準備往迴走。


    “你找得到迴去的路?”


    石小小才轉身,就聽到身後的人突然開口。


    這個聲音與之前聽過的大不相同,略顯低沉。石小小愣住了,她望著黑茫茫的來路,與她離家的時候一樣黑暗。


    那時候她看到了包子鋪的溫暖燈火,現在的她,還剩下什麽呢。


    那麽多選擇中,石小小沒有選擇迴家的路,她不想再這樣接受虛假的訓練,她想真正變強,變成爹爹那樣強大的人。


    骨子裏的倔強,讓她硬生生的迴頭看著這黑瘦小子:


    “我要去從軍,一起去不?”


    “你,是壞人,你沒給包子錢。”


    石小小訥訥的說道,她沒有與陌生男子交流的經驗,前麵的熱血一下子衝上腦子,腦袋有些運轉不過來。


    “噗嗤。”


    他低笑一聲,就這河邊的水洗了洗臉,將背上一直背著的包裹扔給了石小小。


    “我確實沒銀子,也確實餓極了,等我從軍歸來,必定百倍奉還。”


    “小子,要不要跟我從軍?沿這條路北上,半月就能到達西北,聽聞那裏正在征兵,我等男兒一定會闖出個天下來。”


    他指著北邊一顆星星的方向,眼中熠熠生輝。


    石小小順著那個方向望去,眼中也點染了星光。


    “我去。”


    “我叫李決明,你的名字?”


    “施曉。”


    “走吧。”


    石小小隨口胡編亂造了一個名字,她對於這方麵也沒有任何技巧。隻是這人似乎是外鄉人,對於石將軍威名是一點也不了解。


    二人一路相伴,不過半月,果然撿到了軍營。


    石小小原本以為入軍營會有什麽考試或者檢查,但是那人聽聞二人是不遠千裏來從軍之後,大為讚賞,扔了兩套衣服給他們就讓他們進去了。


    石小小在軍營中活的十分小心,雖然石將軍並沒有怎麽教育她男女之別,但是私下裏卻也千叮嚀萬囑咐過在人前不要脫衣服。


    軍營中是所有人混雜的地方,按理說根本沒有地方讓石小小偷偷摸摸的份。


    隻是上麵的將士在安排的時候,卻說帳篷人滿了,將她扔在了邊緣一個隻能住一個人的小帳篷中。


    石小小都要懷疑是不是石將軍偷偷跟來了,她到處打探了一番,並沒有瞧見熟人。


    她來了軍營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訓練,她每天晨起訓練,跟著一群壯漢,在烈日裏頭流汗流血。要說她骨子裏是真的留著將軍的血,這些磨難並沒有讓她退縮,她甚至愈戰愈勇,在眾多將士中熠熠生輝起來。


    相貌清秀的她正處在雌雄難辨的年紀,在那麽多將士眼中,她不過是身子略顯單薄的少年。


    隻是李決明與她的距離卻從開始的密切漸漸疏遠了起來。


    從同一個地方不遠千裏而來,石小小對於李決明十分依賴。她總是跟在她身後,是他人眼中的好兄弟。隻是李決明最近似乎是有意無意的躲著她。


    石小小雖然有些在意這件事情,卻沒有主動去追問事情的緣由,原本對於石小小來說,開口關心別人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她習慣了被關心,對於如何對別人掏心掏肺還是有所芥蒂。尤其是在家中受到的從來都是虛假的奉承,她從來沒有聽過真心話吧。


    時間匆匆,已是三年。


    戰事總是來得很突然,石小小那日清晨還未睜眼,就被身邊的炮火聲驚醒。雖然李決明曾經說過,自己離戰場很近,但是她沒想到有這麽近。


    她醒來的時候,便已經在一個略顯寬厚的肩膀上。他正想著反方向一路狂奔,身邊的將士都在往前衝,他卻背著她,逆著人流而行。


    “我後悔了,我不該帶你來戰場,我送你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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