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攸誇張地捏著鼻子,撇撇嘴:“就是這鬼地方嗎……還敢不敢再幹淨一點。不過話說迴來,我們有兩個人,他們怎麽隻給我們安排這麽小一間房間,而且還隻有一張床?”


    “我和你的宿舍不在一間。”貓牙說,“他們給我安排了另一間。”想必你的那間一定很豪華。“哎呀,那真可惜,”鬼攸幹巴巴地說道,“我還能指望能跟你這個優秀的旅伴繼續住在一起呢。”


    “別耍貧嘴,天氣越來越冷了,趕緊去燒壺開水吧。”


    是,大人。鬼攸差點脫口而出。“我明白了。”他說道,隨後又走迴到剛才他們進屋的那個地方,問看店的那亞魔哪裏有燒熱水的,結果得知這邊居然還雇傭了保潔員之類的亞魔,專門來為這裏的士兵或住客服務——不過如果是人類的話,一定會非常嫌棄他們。這點鬼攸確信無疑,不過在自己看來沒什麽關係,他也不存在什麽顧慮,便找來了一名服務員,並迴到自己的房間中等著。此時貓牙還沒有離開。他發覺自己突然不想讓他離開了。有人陪著,總比我一個人孤零零的要好。


    進屋的服務員是一名女『性』亞魔,手中提著一個熱水壺,滿臉麻子,盡管嘴角已己有了皺紋,眼角的皺紋更多,但她站得筆直挺拔,麵帶英氣。她的頭發半棕半灰,在腦後綁成一個結。鬼攸知道,這副姿態是她生活在這裏所能擁有的最後的尊嚴。她給鬼攸他們倒了一杯熱水,同時燒開了他們這裏的暖爐,隨後便走開了。她離開前,鬼攸在門口看見了一個小女孩。而那小女孩居然也是個亞魔,細瘦勻稱,頭發幹枯,膝蓋以下全是泥巴。在那服務員離開之後,她也打算跟著跑,因此根據年齡鬼攸猜測這亞魔姑娘估計是那服務員的孩子。媽的,是什麽樣的人作為亞魔居然還敢繁衍後代?他無法相信。想讓孩子也跟自己一樣遭受來自人類的不公平對待嗎?


    然而在離開這邊的時候,那小亞魔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鬼攸。她一定沒見過侏儒。他明白,更別提臉上全是傷疤的侏儒了。還好自己比這小家夥要高,於是他伸出舌頭翻白眼,扮了個鬼臉,結果那小女孩立刻被嚇哭,抽抽搭搭地啜泣著,她母親立刻將他帶走。


    “你幹什麽?”貓牙質問。


    “獻上飛吻呢。這是我的特技,我吻上哪個女孩,她就準得哭,百發百中。”


    “那可真有意思,”貓牙皮笑肉不笑,“你知道自己來這裏是要幹什麽嗎?”


    “當然,”鬼攸又翻了個白眼。他原本想告訴貓牙,自己是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而受到懲罰,被穆宮隱發配到了這裏,但話到嘴邊,全變成了針對人類的控訴:“我被人類搶了功勞。當初是我毀了造烏船,救下了那座該死的城市,但組織的人硬要說是他們的功勞。為了防止我把這件事說出去,為了防止我再搶功,所以穆宮隱他老人家把我放逐了,這才來到了這地方。”


    “不你不能這麽想。”貓牙搖搖頭,“穆宮大人是相信你所以才將這份工作交給了你。”


    “是啊,穆宮隱相信我隻要繼續待在在這片冷得要命的鬼地方就不會再去搶功。”


    “你這家夥……”貓牙無奈地歎了口氣,鬼攸冷冷地笑了一聲,想要聽聽對方還能再找出什麽花來反駁他。可是,對方卻向他問道:“鬼攸,你知不知道永冬騎士的傳說?”


    “什麽?”這次鬼攸是真的不知道,他搖了搖頭。“永冬騎士”這四個字,是他從來沒有聽到過的一個稱唿。他頭一次覺得自己可能有些孤陋寡聞,不過那也可能是貓牙現場編出來,用來反駁他讓他啞口無言的稀奇古怪的東西。


    “在遠古時期,這片極北之地就已經存在士兵鎮守了。”貓牙這麽對他說道,“不過當然,那時候並沒有亞魔,在這裏鎮守的士兵顯然都是人類。在那時候,這裏甚至比現在還要寒冷,那些被流放到邊疆的士兵無依無靠,便隻能和戰友們一起在這裏度過一輩子,且再無可能迴到家鄉,與親朋好友見麵。從來到永冬之地後,他們就必須一輩子保衛這裏,直至死亡。而甚至在他們死了之後,也無法再迴到故鄉,永冬之地更往北邊的地方,那裏有一片墳墓,常年荒無人煙,也無人敢在那裏鎮守。裏麵埋葬的便是那些死在這裏的士兵。


    “直到有一天,一名鎮守永冬之地的士兵在不經意間誤打誤撞闖進了那片墓地,卻目睹了驚悚的一幕……墳墓中一架棺材被人打開了,裏麵的一具屍體被人挖掘出來,就這樣孤零零地橫倒在雪野原上,朔風吹起,天空飄雪,那士兵克服恐懼,想要將那屍體放迴去,給它一個安生。然而在靠近時,他卻發現那屍體的手中捧著一塊水晶。他很好奇,也很害怕,但還是將那塊水晶給拿了起來,就在水晶離開屍體的那一刹那,瞬間四周黑霧繚繞,有聲音從水晶中傳出來,告訴他,隻要將這片水晶刺進自己的體內,便可以擁有至高無上的力量。”貓牙緩緩敘述道,就像是在講述一個鬼故事,鬼攸嗤之以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人接下來會被力量誘『惑』,對吧?經典套路了。而且這種時候突然跟我講這種無聊的故事幹什麽?”


    “先聽我講完吧。”貓牙的語氣十分平靜,讓鬼攸突然猜不透他的心思。“確實如你所說,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那名士兵竟然就被水晶中傳出來的這番話給誘『惑』了。或許是因為他不想再待在極北之地,或許是他想要重新迴到親友身邊,或許他是想要讓所有人都能尊敬他、崇拜他,或許是想要超越身邊的某人……總之,鬼使神差一般,他將那塊水晶刺進體內,結果顯而易見,他被刺死了。然而,他的靈魂卻沒有消失。在那之後,每到永冬之地最冷的時候——就比如現在,冷風四起,寒雪飄臨,那士兵的靈魂就會重新出現在眾人麵前,護他們周全,保衛他們在漫漫冬夜中能生存下去,抵禦寒冷,抵禦天災。這就是所謂的‘永冬騎士’。”


    “這個故事真有意思,隻是邏輯上完全不通。”鬼攸冷笑,“這家夥居然要靠『自殺』才能得到人們的認可嗎?未免也太窩囊了吧。而且,我也看不出這片鳥不拉屎的地方除了賊冷之外,還有什麽危機。我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會有永冬騎士或是那塊水晶這麽邪門的東西。”


    “有的。”然而,貓牙卻這麽說道,“遠古時期傳下來的故事,準確『性』有多少我們都不可能知道,但起碼最近這些年,在‘雨冬’過後這裏的冰川融化迅速,又加上戰爭後的舊烏托邦計劃導致能源被過度利用,發展迅速,環境受到嚴重破壞,這裏的士兵就是要靠人工手段凍結冰川,並且保護環境。基本上,在這裏的鎮守的亞魔或是人類士兵都是這個工作。但身為軍營,也有抵禦外來入侵者的作用。雖然到現在還沒出現過外國或是魔星人那邊的入侵,但『政府』一直有備無患,在這裏藏了這麽一支軍隊,你還能看見新兵訓練營,再往後走會有正式訓練場,都是為了這些而準備的。不過現在最大的難題主要還是環境整改。”


    原來是自然危機。鬼攸心想,突然覺得故事中的那個人類士兵很可憐,活著的時候被遺棄到極北之地,死了之後才被人當成是英雄,被稱為“永冬騎士”而代代相傳下來。我是不是也隻有死了才能讓別人認可我,不再受到人們的嘲笑呢?很快他就知道那不可能,畢竟他是個侏儒,而無論他是生是死,他永遠都是個亞魔,即便到了他屍骨進入棺材的那一刻,他也仍然是個侏儒亞魔。


    “不過,傳說終歸隻是傳說。”貓牙又說,語氣依然是那麽平和,聽了讓鬼攸不耐煩,但他的語調卻猛然一轉:“但是,那屍體的水晶是存在的,這點我而已保證。”


    “……什麽?”鬼攸皺緊了眉。


    “這是經過組織多次調查確認發現的,他們有一個計劃,需要用到這塊水晶,據說是他們的‘銀『色』計劃’,拿到那塊水晶是必要的。而穆宮隱大人讓你來這裏的理由,就是想要讓你挖掘出這塊水晶,現在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麽那麽說了吧?穆宮隱確實相信你,所以才會派你來到這裏啊!”


    聞言,鬼攸除了冷笑,別無他法。“結果到最後還是在為組織工作啊……亞魔的一生,奇妙的命運。”他調侃道。但貓牙嚴肅地點了點頭:“這是沒辦法的事……這就是我們的宿命。但鬼攸你還好,穆宮大人還給你找了個幫手。”


    鬼攸打量著貓牙,無論從哪種角度來說,他都算不上是一個好幫手。不過當然,他自己也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除了穆宮隱,恐怕沒有人會想到自己吧——然而正是因為穆宮隱唯獨對自己的那份信賴,讓他現在才來到這片鬼地方。但鬼攸轉念一想,如果自己沒有被發配到這裏來的話,估計這會兒肯定已經因為莫名其妙的謀殺罪而掉了腦袋。這麽一想,他的心情立刻就變得複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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