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長時間,爸爸媽媽就下班迴家了。媽媽打開了她的房門,發現她在認真地寫作業,滿意地笑了笑:“早倩你終於把心思用到正途撒謊能夠了啊,不再和別人聊天了。好了,你在這裏好好做作業,媽媽去給你做好吃的。”說罷她就關上房門離開了。早倩裝作沒有聽見媽媽的話,心裏毫無觸動,繼續做著作業,其實被媽媽這樣表揚她心裏還是很高興的。


    她發現自己一旦認真開始做作業,全神貫注聚精會神地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這堆作業上,她很快就將學校裏的這些作業做完了——看來李老師說的“作業不多”是確有其事,不過為什麽她以前都沒有發現呢?她沒空多想,因為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她害怕自己一旦開始發呆起來,就會東想西想,最後又想迴到虹翼的事上。於是她將作業收拾好,拿出了課外補習班的作業。


    這時候她聽見媽媽和爸爸在門外大聲談論關於她的事情。“早倩這孩子終於自覺了,以前都要催好久的。”媽媽說道,然後早倩聽到了爸爸的笑聲:“那也是小學的時候了吧?上了中學她不就一直都是迴來後就開始做作業了嗎?你不用不用『逼』得太緊,到了時候她就會自己領悟的。”


    “唉,我就是不想看到她走錯一步路。”媽媽說。早倩低下頭,不再去聽他們的談話,認真地做著自己的作業,但是父母談話的聲音還是不時地飄入她的耳旁。“人生嘛,總是會走錯幾步路的,不錯幾次,又怎麽能成長呢?”爸爸對媽媽說,“我聽說過這樣一種說法啊,在她成年之前,都沒有對錯,隻有成長。”寧早倩突然覺得爸爸是個暖炸的人,她為自己擁有這樣的父親感到幸運。


    吃完晚飯後她就將補習班的作業做完了,然後在洗澡前又將媽媽給自己布置的作業給完成掉了。洗完澡後出來,她也媽媽的手機給補習班的老師讀了一則英語短文,被誇讚說她的發音很標準,而媽媽則是那個比自己受到誇獎還要欣喜的人。“早倩,你今天作業做得挺快的嘛。”在發現她已經將所有的作業都做完了之後,媽媽這麽說道,“看來是不是學校老師給你們布置得作業太少了?要不我再給你布置點?”


    “不用了不用了。”早倩連連擺手,媽媽也隻是在跟她開玩笑而已,沒有多說什麽,去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了。其實今天的作業真的很多,然而早倩也不知道自己的速度怎麽一下子就變得這麽快,在和虹翼分開後,她就全身投入進去寫作業,所以不知不覺就將所有的作業在這麽早的時候就搞定了。這是她上中學以來完成作業時間最快的一次,她記得上一次自己在這個時候就將所有的作業做完,還是小學四年級的事情。果然她要是認真地做一件事情,很快就能做好。


    然而很快,她就開始後悔剛剛沒有接受媽媽的提議,讓她給自己多布置點作業了。因為在她空閑下來之後,她就發現自己一下子無所事事,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才好。她看著窗外,自己的吉祥物也送了出去,現在她又重新迴到了那種孤獨的感覺之中。她拚命地讓自己去想些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因為不那麽做,她馬上就會又去想到虹翼。我馬上就要去美國了……她這麽想,自己隻剩下最後半年不到的時間和這些同學相處。盡管她知道自己再過半年就會結束交換生的生活再迴來的,可是當她看著窗外燈火闌珊的夜晚的時候,她的心中卻出現了這樣的想法:恐怕到了這學期畢業的那一天,會是她最後一次見到自己這些朋友的日子……那天,是她最後一次見到虹翼的日子。這不詳的預感是這麽可怕,早倩在產生這個想法的時候立刻拚命地搖了搖頭,將這糟糕的想法趕出自己的腦袋。果然她還是對虹翼放不下,所以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這種恐懼的預感,仿佛是具有實體的,一下子攫住她的心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打開自己的房門,空調開得溫度太高,她打算開開門通通風。外麵客廳裏爸爸媽媽看電視的嘈雜聲傳進她的房間,可她突然覺得不那麽煩躁了。電視裏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讓她不再去想著剛才那個可怕的預感。可就在這時候,她又想到了虹翼。不知道虹翼現在,在幹什麽呢……她『揉』了『揉』腦袋,不行,她不能再去想虹翼的事情了。可是她突然想起,虹翼之前送給自己的那本書,她還沒有去看過呢。恐怕是那天結束之後,她對虹翼實在太過失望,自然而然地就將那本書束之高閣了吧。現在去看的話,必定會想起和虹翼在一起的事情。然而早倩發現自己還是不由自主地去書架撒謊能夠拿出了那本虹翼寫的小說,拿到自己的房間開始讀了起來。


    書名是《邂逅在水杉樹下》,和班上一直在傳的他寫的科幻小說不一樣,早倩看了一下封底的簡介和標簽,發現這根本不是一本科幻小說。她翻到第一章讀了起來,書是以第一人稱的視角寫的。第一章的標題是“我們”,然後剛看完第一行,早倩就知道這本書描述的是什麽了。


    那是一年半之前,我剛剛進入這個班級的事情。從小學升入初中,來到了新的班級,周圍全是些不認識的陌生的新同學。


    我走在學校的水杉樹林蔭道上。秋季,落葉遍地,涼風蕭瑟;溫暖的天氣,天空好似被藍『色』的水彩浸透過一樣顯得清澈而空靈——是好似圖畫一樣的瞬間。是的,至少在我的記憶之中,對那一天的迴憶好似畫麵一樣。或者說是像電影一樣。每當我迴憶起那個瞬間的時候,我都會把那個時候的我們兩個人單獨拿出來,仔細品位一番。


    十三歲的少年與少年身高相差無幾的十一歲少女。兩人的背影被完全包容在那充滿光明的世界之中。畫麵中的二人,永遠都是那樣的背影。我們兩個人靜靜地對望著,直到現在我依然無法忘記在那一瞬間我心中激『蕩』起來的寂寞,即便在已經過去了幾個月的今天仍然能夠感覺到一絲悲寂。


    就是在那時,站在喧囂的樹林之中,我說我其實也喜歡她。她沒有迴答。可能迴答了吧,但我沒有聽見。她黑『色』的頭發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閃出華麗的光芒,接著一直躲在門後麵的兩人竄了出來。


    至今我都依然找不到任何答案,於是隻好就此放棄——但我心知,若是這樣放棄的話,一切就都結束了。所以我決定,寫下這本書,將自己的真心都告訴你。


    當時我剛剛進入這個班級時候的僵硬,現在我都記得那麽清楚。而後在課堂上,在那幾天,我看著她。從教室的窗戶之中照『射』進來的光芒將她的身體從肩部以下籠罩了起來,而肩部以上的部分則被隱藏在影子之中。少女的臉頰顯得有些微紅,嘴唇也緊緊地閉著,大大的雙眸隻盯著眼前的一點。為什麽我會這麽懦弱呢?這樣想著,我在休息的時候將頭埋在了手臂下,看著自己的腳下,想著她的事情,然後就這樣過去了半個小時。


    兩個人互相喜歡。我猜應該是這樣的吧,時至今日我都還有一點疑『惑』:究竟是否真的是這樣呢?我從沒有聽她親口說過。


    於是理所當然的,我們兩個成為同班同學捉弄的對象。雖然現在迴憶起來,那個時候同學們的行為也很正常,但是對於我來說,並不能夠很好地麵對這樣的事情,越發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當我約出你在我家見麵的時候,我第一次感覺到世界上再沒有什麽值得恐懼的事情。


    不管今後的人生如何——我都已經決定,轉學當交換生也好,升學參加中考也好,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也好,仿佛隻要想著她,我就能夠應對任何事情。雖然對於我來說,把這種感情稱為戀愛也許有些誇張,但是我能夠明確地感覺到自己喜歡她的心情,而且也可以感覺到她似乎也對我懷有同樣的感情。仿佛隻要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將來便不會有任何無法克服的困難。


    而且這種感覺,在與她相處的時間不但沒有減退,反而越發地堅定起來。


    因此我決定,這一次和你見麵,一定要將自己的真心全都告訴你。


    寧早倩抬起頭,不敢再看下去了,因為她已經淚如泉湧。她一直以為虹翼到現在都不敢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自己,因此才憎恨虹翼。可她現在知道了,虹翼在寫下這本書的時候,是明確想過要向自己開口的——就和自己一樣。然而他們兩人都這麽決定了,可卻在最後都沒能向對方道出那句一直想說的話。她覺得自己誤會了虹翼,他其實一直都喜歡著自己,而真正錯誤的是她,她沒能向虹翼開口,才讓他們兩個人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可虹翼就什麽都沒錯嗎?也並非如此,她想。虹翼既然都想要向自己開口了,可是到最後一刻他還是臨陣脫逃地退縮了。正是這點,讓早倩無法原諒他。可是看著這本書,明白了虹翼的真心後,寧早倩一下子無法徹底堅決討厭他的想法了。


    我果然還是喜歡他的……是那麽喜歡他。她這麽想,但是她清楚,在經曆了書店中發生的事情後,她和虹翼之間的關係已經不可能迴到從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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