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了南宮附中,付錢下車後他走了進去。校園裏冷冷清清的,現在正在上課,沒幾個人走在外麵,所以沒人看見他來到了這裏。他抬頭望向了二樓——韻美就在其中的某間教室裏上課。然而可悲的是,他身為韻美的父親,居然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韻美是幾班的學生。這事海瀾倒是記得很清楚,而他……他真的不是一個好父親。他將視線收了迴來,走進教學樓,根據上次的記憶,銀夏提到自己的辦公室在樓上。不過上次本來是應該讓韻美的班主任李升來接待他們的,可那天他們都去二日營了,所以銀夏就在李老師的辦公室中和他們見了一麵。而根據冬韻的記憶,李升和銀夏的辦公室並不在同一間。銀夏曾經提到過他的辦公室在樓上……於是,他來到了那天所待的樓層,然後又上去了一層,並在三樓找到了一個叫做“初一、初二語文教師辦公室”的房間。他在門外看了幾眼,發現其他老師都正好去上課了,辦公室中隻有銀夏一人。正好合我的意。終於要向他坦白了……冬韻深吸一口氣,然後敲了敲門。


    “進來吧!”銀夏在裏麵叫道。聽他這口氣,還以為是某個學生在上課時間來找他了呢。冬韻推門進去,原本正想要喝一口咖啡的銀夏愣住了。“冬韻?”隨後,銀夏便笑了起來,“哎呀,海瀾不是說你很忙嗎?今天怎麽會有空來這裏?”


    “銀夏,我是來找你的。”冬韻盡力讓自己的語氣不顯得這麽輕鬆,讓銀夏意識到他來找他是有正事要說。銀夏聽到他這樣鄭重的口氣,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也嚴肅了起來:“那麽,是什麽事呢?和韻美有關嗎?”冬韻默默地點了點頭。和她有脫不開的關係。銀夏給他找了一把椅子,冬韻坐了下來,然後開口說道:“韻美,是不是正在和你調查造烏船的事情?”


    “……她跟你說了嗎?”銀夏的眼睛失去了一些光澤,然後苦笑起來:“我就知道……他們這些孩子就是藏不住事。”看來他以為是韻美把關於造烏船的事告訴了自己,於是冬韻搖了搖頭:“不,並不是她告訴我的。我本來就知道這件事。應該說……我就是你正在追查的那個組織中的一員。”


    銀夏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眼神中充滿震驚和不解。“為什麽?”他突然失去理智,從椅子上竄起,大吼起來,“為什麽要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冬韻知道他現在不管做出什麽樣的舉動,都情有可原,其他人這會兒恐怕早就一拳揍上來了吧。他也知道自己做出這些事是罪有應得。他沒想辯解,低下頭說道:“這是我的錯……我聽信讒言,加入到了這個組織中,現在已經無法迴頭了。但是我不想騙你,所以現在來將一切的真相告訴你。”


    銀夏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般一屁股坐迴到了椅子上,雙眼無神地看著他:“那就說說吧……你的那個組織,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我所服務的這個組織,全名叫做造烏組織。”冬韻開始敘述起來,“據稱是為了創造烏托邦謝世界而聯合起來的一個國際『性』組織……但是,詳細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隻知道關於那艘造烏船的事情。組織利用它找出那些可能有潛在威脅的人,並加以抹殺。根據別人是否能看見造烏船這一點,而『操』控船進行攻擊。造烏船就是被設定了這樣的程序,而能看見造烏船的人,正是那些不滿於現在的這個世界,或是世界觀、價值觀都尚未成熟的人。他們都最具顛覆力,如果組織施行了自己的計劃,創造出了所謂的新世界,這些人將可能成為最大的敵人。因為他們原本就不滿於現在的這個世界,希望能夠重置一切。可這份心,最容易讓他們走向與造烏組織不同的道路。雖然我們和他們一樣,都渴望創造新世界,但在概念上這樣的新世界是完全不同的——應該說,他們渴望的新世界,並非我們所能夠創造的世界。因此,在那樣的世界真的到來之後,他們也隻會奮起反抗而已。正是這點,成就了組織的弱點,所以才用造烏船進行抹殺。”


    “那些對生活失去希望的人,本身就沒有反抗的能力。”銀夏靜靜地看著他,這會兒終於恢複了冷靜,但他的語氣非常可怕,“那是一群可悲的人。他們想要顛覆現實,可是你們卻剝奪了他們最後的希望。這一點,比讓他們絕望要更加殘忍。你不這麽覺得嗎?”


    “我也知道這一點啊……”冬韻苦笑道,“但是,這就是組織的行事風格。因為這些人是最大的不定數,他們的存在可能會讓我們無法創造新世界,所以才不得不抹殺他們……但反過來說,擁有這樣想法的人也可以成為我們的盟友。解釋起來是這樣的:因為對世界懷有不滿,想要創造新世界,而組織的理念就是讓現在的世界更進步,如果稍加欺騙和錯誤的引導,就能讓他們理解成能夠創造出他們心中那樣的美好世界……我當時,就是被這麽欺騙的。”他說著,想到了當年席俊哲對自己說的那番話,不過這些話他沒有告訴銀夏。“可後來可能是他們發現這樣做的風險太高,於是便沒有再吸收這樣類型的盟友,而是轉而控製造烏船,對這些人進行了統一抹殺。”


    “就是這樣嗎?”銀夏冷冷地問。冬韻點了點頭:“銀夏,我今天來跟你說這些事,就是因為我對組織的看法也看不下去了……而且,我不想再欺騙你們了。”他這麽說著,看見銀夏那張冷若冰霜的臉終於有了些許融化的跡象。他繼續說道:“韻美,是我的女兒,但她同時也被組織改造了……她被改造成了半改造體亞魔,各方麵素質都全麵提升,所以才會有那麽強大的邏輯推理能力……然而她現在的身體,已經不能稱得上是完全的人類了。可她卻還擁有和人類一樣的感情,所以我不想再看見她這麽痛苦了。”這番話徹底讓銀夏震驚了:“什麽,你說韻美是……?”


    “對啊,”他不想承認,但還是不得不承認,“她是被組織安排在你身邊的眼線——不,應該說最初他們的目的就是這樣,所以才會讓她轉學轉入到南宮附中,因為當時你已經對造烏船的事情探究得太深入了。組織是想要通過讓她和你一起調查牽製你,甚至給你錯誤的信息和引導。可是後來韻美跟我說,她在這裏收獲了真正的友情,已經不想再欺騙你了。所以她退出了這個任務,開始一心一意地幫助你——她是真的在幫助你啊!你能擁有像現在這樣的信息,和她有很大的關係。但是她這樣背叛了組織,已經被列入到了抹殺的名單中……”他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來。銀夏的臉在抽搐,然後他上來拍了拍冬韻的肩膀:“好了,別太擔心,我還在學校裏呢,不會讓她出事的。”


    “那孩子……韻美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麽事,她還以為自己是個人類。”冬韻抬頭懇求銀夏道,“所以求求你,千萬不要告訴她自己是半亞魔的事……求你了。”


    “我知道了,我不會告訴她的。”銀夏承諾道。冬韻無力地笑了一下:“謝謝你,銀夏。在她跟我說她不想再欺騙自己的朋友後,我也終於想通了。有時候,人情味比這些冷血的機器要更重要一些……所以,我現在來向你解釋這一切了,冒著被組織追殺的風險——我知道我這麽說有洗脫罪名的嫌疑,但我沒有這樣的想法……銀夏,我做了無法饒恕的事情……”


    “但你現在迴頭還不晚。”銀夏這麽說道,“你不是還發了封郵件來警告我嗎?”這事冬韻從不知道。他很奇怪,脫口而出地問道:“什麽郵件?”銀夏的神『色』又開始疑『惑』,“剛放寒假的時候,我的手機裏收到了一封短信。”他說,“說五月底學校會有危險……不是你發的嗎?”


    “不是我發的。”冬韻搖了搖頭,“而且我到現在都沒聽到組織有這個計劃。如果他們要進攻南宮附中,我怎麽會不知道?”銀夏沒有迴答,沉默了一會兒後他說道:“冬韻,你現在還打算為組織做事嗎?”


    “他們想要創造新世界,我可以幫忙。但是殺人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再幹了。”冬韻說著,想起了穆宮大人交給自己的任務:“現在亞魔內部混『亂』,我需要人手幫忙。從我探聽到的消息來看,所謂的新世界是一個沒有亞魔的世界,相當於是一個淨化人類和魔星人基因的計劃。所以說我們現在的行動雖然借助亞魔的幫助,可亞魔卻是我們最終計劃的敵人。淨化基因是最後一步,其中還要經曆什麽行動我就不知道了……但現在,平民亞魔開始叛『亂』,它們借著人數的優勢很可能對組織造成打擊。銀夏,你是鎧甲人,我需要你的幫忙。”


    “想讓我幫助你們組織,平反亞魔嗎?”銀夏直白地問道。雖然冬韻確實是這個意思,可他說得這麽直接,讓冬韻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他頓了頓,最後隻好點了點頭:“我們都是人類……敵人是亞魔,所以某種意義上而言,我們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


    “……我知道了。我會幫你們。”猶豫了一會兒,銀夏答應了。冬韻沒想到銀夏會這麽容易就說通,對他萬分感激。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銀夏……還有最後一件事,我想知道答案。”


    “問吧。”銀夏默默地啜了一口咖啡。冬韻閉了閉眼睛,然後問道:“在知道我做出的這些事情後,你會恨我嗎?”


    “當然恨啊。”銀夏說,“你幫助組織殺了這麽多人,怎麽可能不恨你呢?當你也是被利用的,應該說你也是一個很可憐的家夥……而且恨歸恨,我們畢竟還是朋友,有時候這種事情也隻能暫時放到一邊了啊!”冬韻呆呆地看著他。銀夏……真的是……他百感交集,最後隻能變成一句話來到嘴邊:“銀夏,真的謝謝你了……謝謝你還將我當成朋友。”


    那天迴到家後,雖然韻美還是對自己愛搭不理的,但冬韻感覺心神舒暢,因為時隔多年,他終於再次體驗到了“朋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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