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盛開,隻可惜距離我太遠。


    黑夜冷酷,為何常伴我身?


    若是開始就意味著一路痛苦,一路煎熬,那我寧願不曾開始……


    望北鎮,蘇家。


    一個伏案的少年,一身青色的衣裳,身上隻有一枚小小的護身玉,沒有其他裝飾,頭發也僅僅用一條黑色的發帶束起來。


    簡約之中看出這少年並不是喜愛繁華的紈絝,雖然他相貌端正,一雙丹鳳眼有些許柔情,不過他的臉色並不太好,對於平常人而言,他的臉過於白了,物極必反的道理,少年白反倒是有些病態白。


    他讀書出神,直到來人輕輕開口,少年才注意到自己有了“客”。


    “橙兒,娘來了“


    一位一身素白的婦人來到了少年的桌子前,她樣子極美,看樣子不到三十,一雙眼睛裏充滿了溫柔,她看了一眼少年的臉色,心想少年的氣色不錯,雖然相對於自己他不太健康,可是相比於之前的情況,這孩子已經非常好了。於是婦人麵露微笑道:“橙兒,來,讓為娘看一看你”


    “娘親!您來了!”少年的眼睛裏一下子就有了星星,有了神采,可以看得出他對娘親的愛。


    娘親摸著少年的頭發,雙手在他的背上按摩了一陣,每一次被娘親按摩穴道,少年的痛苦都會減少幾分,可是每一次都要稿費母親的精力,少年不願意看到娘親精疲力竭的樣子:“娘親,我好多了,您不要再用真氣了”


    “你做,你做”


    說罷少年興奮地搬來一把椅子,吃力地放在女子的身前,微笑道:“娘親坐”


    僅僅是搬動一把椅子,移動了一丈距離而已,這少年卻出了一頭冷汗。雖然對於小孩子而言,這一個椅子的重量不足掛齒,不過天生體質陰寒虛弱,當真是病嬌郎一個。


    病嬌郎少年道:“多虧了那位道長的恩惠,我每日都認真地練習強身健體的拳術,最近我感覺身體輕鬆了不少”


    母親摸了摸愛子的額頭,溫柔道:“你多年虛弱,想要完全像正常的小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地奔跑,玩鬧也很難,不如我給你找個朋友如何?”


    一個黑臉的小男孩走了進來,一臉憨笑地說道:“蘇少爺好,俺是阿九,是少爺今後的伴讀”


    婦人一手抓住愛子的手,另一隻手握住黑臉阿九的手,對黑臉少年叮囑道:“阿九,以後你要好好照顧橙兒,知道嗎?”


    “夫人放心,俺會保護好少爺的”


    一年後,少年八歲了,短短一年又一個春天,原本小不點的個子竟然如春筍般猛長,他長高了半寸,臉色也由原來的病態白向著白裏微微有些紅潤轉變,他不再是從前那個病嬌郎了。


    又是一年春好處,桃花紛紛落肩頭。蘇家的庭院裏種了好些個桃花,因為夫人愛花,所以這些精心修剪的桃花如此灼灼。


    院子裏沒有熙熙攘攘,隻有鳥語風言,香風迷醉,倒也是清靜之地,少年和伴讀阿九在院子裏下棋。


    一局已經定局了,阿九撓撓頭,甘拜下風道:“少爺又贏了,不過少爺使詐才贏了俺,俺不服”


    少年微微一笑:“阿九,你輸給我是因為你太單純,心思不縝密,這才被我贏了”


    少年又問道:“對了,阿九,你外出采購的時候,外麵有什麽好玩的有意思的新鮮趣事嗎?”


    阿九拍拍胸脯,一臉不負所托地樣子道:“放心,俺已經按照少爺的要求,把大大小小的有趣的事情都記下來了呢,瞧,就在這裏”


    說罷,阿九從胸口的衣服裏掏出一個香囊一般的東西,這香囊是蘇橙送給阿九的生日禮物,阿九又從這個貼身的小包裏取出了一張小紙條,在手裏揚了揚,得意地念道:“俺先讀第一件有意思的事,下個月據說就要在北麵的地方有個戲班子,來搭台演戲,聽說是老爺請的”


    蘇橙點了點頭,想來為了望北鎮的氣運,所以請了一些唱戲的人來鬧一鬧。阿九又念道:“望北鎮的劉家昨天晚上失了一場火,導致家被燒了一半,不過發現的及時,並沒有人員傷亡”


    蘇橙覺得火災這並不是什麽有意思的事,不過阿九這般心思單純,恐怕隻覺得這大火有意思罷了,也就不多做言語。


    阿九又說了幾件算是“有意思”的趣事,蘇橙打了個哈欠,阿九忽而拍案叫道:“對了!少爺,你知道俺見到了誰了嗎?”


    蘇橙被嚇了一跳,湯藥都吐了出來,擦擦嘴道:“誰都會讓你大驚小怪?”


    阿九搖搖頭,斬釘截鐵的語氣道:“不止是俺,或許少爺也會驚訝的。路上俺遇到了一個道士,豐滿什麽的俊什麽的,好像是位得道的神仙,跟少爺跟我說過的那位貴人很像”阿九補充。


    聽得阿九的話,一開始還雲裏霧裏,這才想起來原來是這小子用錯了成語,蘇橙一臉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氣道:“什麽豐滿什麽的俊什麽的,是豐神俊朗,我上一次不是還教過你嗎?”


    “俺忘了”


    “……”


    蘇橙無言以對,也是不能多阿九說些什麽,畢竟看著手裏的這張紙,阿九的真跡實在不敢恭維。都是一般龍蛇字,一半小人畫的什物,蘇橙道:“讓你讀書寫字也是難為你了,不過那位有仙氣的道長後來去了哪裏?”


    阿九:“走了,不知道哪裏去了……”


    蘇橙:“……”


    蘇橙道:“你在外麵有沒有朋友?我是指和你一般大的朋友”


    阿九咬牙片刻,對蘇橙搖頭道:“沒有,一個也沒有!”


    蘇橙覺得阿九對自己有所隱瞞,似乎有什麽事他不想讓自己知道是的,阿九不會說謊,說謊的話自己一下子就能認出來。


    蘇橙看了看窗外的紙鳶,草長鶯飛,紙鳶競逐,當真有意思,不如我們到外麵玩去?


    蘇橙第一次覺得陽光這麽好,自己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想要跟著書中那句“結伴兒童褲褶紅,手提線索罵天公。人人誇你春來早,欠我風箏五丈風。”學著做,也去體驗一下這個,於是便對阿九道:“走,我們出去”


    “什麽?不行!少爺你不能出去!”


    不知怎麽的,阿九死活不讓自己出去,抓住自己的袖子,不讓自己走,蘇橙很是驚訝,阿九不是這般人啊,到底因為什麽緣故,他阻止自己?


    很快,他就在牆外找到了答案,蘇橙先是支開了阿九,偷偷地從小門溜了出去,這是八年來他第一次去往外麵的世界,殊不知有時候世界給你的見麵禮,或許隻是一盆冷水。


    當他想要走近一群嘻嘻哈哈的少年時,聽得其中一人唱著兒歌道:“哈巴狗,蘇阿九。病嬌娘,蘇病橙(蟲)……”


    原來這就是阿九不讓自己出來的原因啊,蘇橙自嘲,可是沒有很多的悲傷,很多個日夜都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即便沒有身邊的嘰嘰喳喳,也不是不能過,隻是為什麽自己要流眼淚呢?


    “你有沒有什麽時候,突然覺得自己是孤獨的一?”


    一隻黝黑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不知何時這個黑黑的少年站在了自己身後。


    蘇橙低聲道:“對不起,阿九,我連累你了!”


    阿九的黑臉突然出現怒色,似乎要衝上去打架,但是被一雙沒有多少力氣的素白小手按住,小牛犢一般的他竟然當真安靜了下來,那隻手沒有力量,有的隻有友誼。


    阿九認真的說道:“遇到夫人和少爺之前的那段時間,俺覺得沒有的爹娘和親人是孤獨的。夫人把我收養在蘇家,俺認識了少爺,少爺還教俺寫字,雖然俺很笨,但是少爺還是認真的教,俺覺得俺不是孤獨的沒人要的孩子。少爺,你信不信,俺從來沒有覺得少爺連累俺!”


    蘇橙握住伴讀阿九的手,重重點頭道:“我信!”


    四月天裏鳥語花香,春雷陣陣,貴如油的春雨下了幾場後,大地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草木葳蕤,花草竟相生長。看著窗外桃花灼灼,他道望北的春天到了。


    一隻通體乳黃色的黃鶯撲棱棱地落在了窗欞前,伸出小小的頭向裏麵張望了半天,小爪子試探性的伸了伸,還沒有碰到什麽就害怕地收了迴來,可是依舊沒有危險。


    房間裏麵沒有人類,小鳥心裏如是想。窗前的美味水果散發著誘人的氣息,一顆鮮豔的果子!


    鳥兒飛快地飛了過去,一口叼走窗台上的紅色果子,逃命般地撲棱棱煽動翅膀,像一道黃色的箭矢一般飛了出去,迅疾無比,頭也不迴地不知飛去了哪裏。


    這隻飛走的黃鶯並不知道,自己得到“戰利品”的屋子裏並不是沒有人,角落裏其實還有一個少年,他怕驚擾了自己所以沒有動彈,這臉色蒼白的少年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所幸他沒有惡意。


    “你有沒有一天,忽然想化鳥而去,投入春天?”他喃喃自語,聲音低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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