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致遠說這樣的話完全是氣話,他不過是因為被楊徽看穿心思,又被楊徽當麵冷酷無情地拒絕,覺得麵子沒了感情上又受了傷,便想在嘴巴上討點便宜迴來。可他哪裏知道這樣的話對楊徽來說是多大的衝擊。


    楊徽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那雙瞧著時致遠的眸子裏升騰起不可置信的情緒,她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反反複複,最後吐出一句:“我以為你受過高中教育,能明白一些道理。可是原來你什麽都不懂。”


    時致遠蹙眉:“你什麽意思?”


    “時致遠,”楊徽的語氣變得有些冷,“如果她們像你一樣,一出生就擁有優渥的物質條件和可以自由追求自己想追求的東西的身份地位,能無憂無慮地上學讀書,沒有任何人給她們灌輸她們必須在家伺候老公帶孩子的思想,那麽她們也不會十七八歲就早早嫁人生孩子。”


    “而且,”楊徽又反過去問時致遠:“既然你認為我有男朋友,怎麽你還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接近我?你這種行為是不是就是別人說的‘挖牆腳’?”


    時致遠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仿佛炸裂一般地疼痛,楊徽的每句話每個字都令他無比難堪,這是他得意自傲的二世祖人生從未遇見過的。從前哪怕有人真的厭惡他,也隻會拐彎抹角冷嘲熱諷地表達對他的不滿,哪有人像楊徽這樣,難聽的話不加修飾就說了?


    更讓他覺得堵得慌的是楊徽那段女孩子為什麽十七八歲早早嫁人的話,仿佛將他的無知與無恥揭露地一寸不藏。


    是,他是天之驕子,生來享受榮華富貴,不解民間疾苦,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去低眼瞧那些在泥沼裏掙紮的人,想著他們即便再努力半輩子,也難以達到他生來就具有的優越層次。


    可他沒有什麽壞心眼,他理所當然認為人生來平等又不平等,有些條件與環境就是不一樣的,有富貴者便有貧窮者,這都是注定的。他運氣好,降生在富貴家庭,他有他的優越條件也有他的煩惱之事。而那些出生在貧苦家庭的人有自身的難處也有自身的好處。每個人都是這樣,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體味各自的生活。


    他隻是將這一切視作常態,並沒有以鄙夷或是高傲的眼光與態度去審視別人。所以當他說出那一番話的時候,他也會不過認為自己是在陳述一件客觀事實而已,不帶有任何的感情色彩與價值評判。


    可楊徽不同。


    楊徽從不認為人該認命,也不認為人生來就注定要做什麽,草芥與雄鷹或許是注定的,但沒有人生來就注定隻能是草芥而不能是雄鷹。所以時致遠這番話觸怒了她,讓她感到像時致遠這樣不鹹不淡戳著他人痛處的人,他們的冷漠比他們的鄙視更令人心寒。


    因為他們覺得這一切理所當然,他們認為山區的女孩早早嫁人並不是不正常的事情,他們覺得這樣的現象並沒有什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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