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瑜知道,自己是不能在明麵上,直接跟太子告皇後和明良娣的狀,隻好用這種迂迴的方式,來試探一下太子心中所想。


    而隻等她的話剛落,太子就一臉寬慰的握著宣瑜的掌心歎息道。


    “本宮知道你受了委屈,不過……畢竟是你的侍女先撞見母後不曾行禮問安,這才讓母後大怒的,況且……


    我也問過母後了,母後說她事先也不知道是你的人,所以才下令了,隻是既然已經開口,也不好再迴轉幾分,如今母後已經鬆口不再多管這裏的事情,你也就……”


    聽著太子這一番“解釋”,宣瑜心下冷笑!


    就算皇後不知道,明良娣會不知道嗎?


    就算明良娣也不知道,那整個東宮的奴才都沒有一個長眼睛的嗎?


    還真是會找借口啊!


    不過……


    這些話,宣瑜自然是不會當麵說的,既然自己已經裝了大度,那索性是要裝到底的。


    “是,殿下說得是,妾身全聽您的安排。”


    低頭緩聲一句,宣瑜抽迴了自己的掌心,在身邊闔著行禮,全當做是個樣子了。


    “……嗬嗬,你能如此懂事,本宮很是欣慰,這些都是賞賜給你的,若是還缺什麽,短了什麽,隻管跟逸舟開口就是了。”


    淡掃一眼太子身後那些侍奴們手捧著的賞賜,宣瑜斂了斂眉眼點頭,卻是一句話也不想多說了。


    “既如此,你也好生休息吧,本宮就不打擾你了。”


    “妾身恭送殿下。”


    在床邊俯身低頭,宣瑜是一眼不都不想多看這個太子了。


    隻等著麵前的腳步聲全部散去後,才望著一屋子塞滿的綾羅綢緞,珠寶首飾,狠狠地冷笑一聲!


    從什麽時候起,她竟然要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了?


    太子,璃王,皇後,明良娣,還是成帝?


    他們一個個的又何曾把自己放在眼中,心裏?


    瞬間在心中翻滾著委屈不斷,宣瑜強忍著心頭的難過,竟是忘了某人的去而複返?


    “娘娘?”


    輕聲開口,唐逸舟看著床畔的宣瑜握緊了拳頭一臉隱忍的樣子,有些心疼的上前兩步。


    “這是上好的禦藥,專門拿來給安白用的。”


    放下手中的藥瓶,唐逸舟剛要退開幾步,卻被宣瑜一把抓著袖口,頓時埋頭大哭起來……


    “嗚嗚……嗚嗚……”


    仿佛要將心中的無限酸澀全部湧出,又仿佛要將所有的委屈都在這一刻尋找一個依靠。


    宣瑜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隻想找個肩膀讓自己歇一歇,什麽道貌岸然的太子,什麽心中暗許的璃王,什麽詭異詭譎的成帝?


    又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別哭了,一切都過去了。”


    唐逸舟任由自己的半個袖子都變得潮濕,這才將幾經抬起又放下的掌心落在宣瑜顫抖的後背上,緩緩的拂過,帶著幾分安慰和釋懷。


    “我已經跟太子殿下稟明了全部的情況,殿下是知道你有委屈的,但情勢所迫,你也知道殿下不能違背母命,況且殿下成為儲君,走到今天的位置上,靠的就是明家人在朝堂上的扶持和庇佑。


    如今雖然聖心已經不再降臨明家,但正因為此,太子殿下的處境更加危險,他兩邊都不能得罪,所以……


    明良娣那裏,也不過是當麵訓斥幾句罷了,沒什麽實質性的懲罰,但殿下已經責令她在院中禁足,想來也是為了避免你們之間再有些衝突。


    而你這邊,還是要安白快點養傷好起來的才好,這樣你身邊有人照顧,也算是讓……讓殿下放心啊。”


    唐逸舟這一番安慰,當真是情真意切,委屈中的宣瑜漸漸止了哭聲,這才抬著一雙通紅的眉眼望去,緩緩對上唐逸舟那略顯擔心的麵容……


    “嗯。”


    淡淡的應聲一句,宣瑜自然是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隻不過……


    “這個仇我會記下的,今日皇後和明良娣打了我的人,來日……我會加倍奉還。”


    宣瑜知道,即便是如今有了太子坐鎮東宮,但自己也並沒有完全解除危險,曾經想要趁著太子不再而除掉自己的某些人……


    隻怕是將來還會借著什麽機會呢,而自己?


    宣瑜心下一頓,撩眼看了看眼前的唐逸舟,手中拉著他的袖口卻是不肯放手,隻是裝了幾分委屈道。


    “我一個人好怕,你能陪著我,等我睡著了再走嗎?”


    明知道自己這樣是在利用唐逸舟,但宣瑜沒有其它選擇了……


    有時候,人生就是如此,別人利用了自己,而自己又要狠心去利用別人?


    “……好。”


    就在宣瑜凝視著唐逸舟許久,還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卻聽見這般鄭重其事的一句迴答,倒是讓宣瑜心裏有些不忍了。


    “你要是覺得為難,就走吧。”


    其實,自己心裏是真的害怕的,想想皇後一幫人已經視自己為眼中釘,恨不得殺之而後快,而安白也好,淺碧也罷,都是女流之輩,想要保護自己,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娘娘放心,守護娘娘的安全,原本就是奴才的職責所在。”


    待宣瑜有些不忍的開口後,唐逸舟倒是堅定了幾分態度,深深地在床邊行禮跪拜起來,倒像是真的要給她守夜一般?


    看著這人的作態,宣瑜倒是沒了脾氣,索性翻個身,重新躺下,。


    也不知道是這一番折騰真的累了,還是知道身邊有人守著,這一覺宣瑜睡得格外的踏實,竟是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唐逸舟什麽時候離開的。


    仿佛這無聲的空氣裏,多了些什麽,又少了些什麽?


    ……


    璃王府。


    “王爺,您先歇著吧?今個在宮裏跪了一整天,可是累著了吧?”


    伺候璃王的老奴也算是親眼看著他長大的,自然知道璃王這一番成長的路上度過了多少艱辛。


    “陳叔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從宮中迴來,璃王哪裏還有什麽心思睡覺,心中的擔憂不必任何人少。


    “這……王爺,萬事都有解決的法子,還請您定要保重身體啊。”


    陳叔知道自家王爺的心中所想,唯一擔心的就是璃王不曾注重自己的身體而累垮了。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看著這佝僂著身軀的老奴漸漸離開後,璃王才緩緩吐口長氣,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種種,不自覺的擰緊了眉頭。


    那日……


    他明知道宣瑜生氣了,卻還是堅持要去看望安白,因為他知道,不弄清楚皇後為什麽要置她們二人死地的目的,他是不會放心的。


    隻是當時時間緊迫,他實在沒辦法跟宣瑜多做解釋,隻好先去看望安白,而事實也果然如同自己所料。


    在正德殿中,安白喘息的告訴自己,宣瑜是如何如何冒險保護她的,但皇後的計策正如他們之前猜測的一般,竟是先讓太子出宮,隨後又在宮中下毒,趁此而犯上作亂?


    一番大駭下,他隻得匆忙的先出宮布置,再進宮守護,隻匆匆的將趴在桌上睡著的宣瑜放在了床榻上,連句解釋都沒有,甚至都沒有好生照顧好她。


    等到宮裏的事情解決了,太子在自己的暗中傳喚下迴宮,但幾經周旋後得到的卻是宣瑜大病不起的消息。


    原本想去東宮探望,卻又沒有借口,想暗中去偷看,卻沒有安白做掩護。


    璃王的心思,又有何人理解?


    外加上今日在成帝麵前,聽著明家人的恕罪,自己還要三方周旋,真的心力交瘁,原本可以在夜間去感受一下宣瑜的溫香軟玉,但才想起來她還在病中……


    孤寂的冷夜裏,也不知道是誰丟了心?


    半個月後。


    宣瑜的病漸漸的好起來了,安白也已經迴來伺候,就連明良娣那邊的禁足也解了,至少東宮這裏看似一片平靜,仿佛又恢複了往日的安寧。


    至於皇宮那裏嘛……


    沒了皇後的籌謀,沒有太子的參與,朝堂上的爭論依舊,成帝對明家的防範也是依舊,而這一場無形中打亂的計劃也跟著重新布置起來。


    宣瑜知道,這大抵就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了吧。


    ……


    “娘娘,您這病了快一個月了,也沒出去走走,今個正好天氣好,不如我們去就近的萬佛寺祈福吧?可順便能給您散散心?”


    宣瑜正坐在軟榻上翻著手中的一卷孤本懶洋洋的看著,耳邊傳來了安白的輕聲話語,可是宣瑜卻沒什麽反應,隻是淡淡的開口……


    “要是佛祖能滿足我們所有人的要求,那這個世上就不會有那麽多人拚了命的去祈求了。”


    原本就對這拜佛求平安的事情沒什麽興趣,宣瑜這一番迴答倒是讓安白原本計劃著在萬佛寺讓璃王跟宣瑜見麵的事情給耽誤了。


    頓時……


    “娘娘恕罪,都是安白的錯,還請娘娘切莫再跟王爺生氣了。”


    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安白這聲聲哭訴的話,總算是說到了點子上。


    宣瑜之所以如此冷淡,也不過是因為自己對璃王寒了心,可是?


    被安白的舉動攪亂了心思,宣瑜將手中的孤本扔下,卻是深深歎息道。


    “安白,你對璃王……還真是忠心耿耿啊。”


    聞聲,安白不曉得宣瑜此話到底是何意,卻是越發惶恐的磕頭認罪。


    “娘娘!這一切都是安白的錯,如果您心裏委屈就衝著奴婢來,切莫誤會王爺,王爺他其實是一直關心娘娘您的,王爺知道了您生病後一直心下不安,甚至連自己也給病倒了呢。


    奴婢求娘娘,千錯萬錯都是奴婢不好,千萬不要責怪王爺啊,王爺他一直都記掛著娘娘呢!”


    任由安白在自己腳邊哭喊了許久,宣瑜才輕聲一句……


    “你這份護主的心當真是日月可鑒,就是可惜了,你原本就是璃王的人,不是我的人,我救你也是為了璃王,畢竟我們陸府一門上下人等都在璃王的手中拿捏著呢。


    你且告訴你的主子,我自然會聽從他的吩咐辦事,我不過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著實沒必要再這般演戲下去了,以前是我癡心妄想自作多情了,往後……


    我會拎得清自己的身份,反正我這個太子妃的頭銜也是朝不保夕的,倒不是保命的好,隻求你們家主子來日還記得留我一命便算是我的大幸了。”


    話落,宣瑜便不再多言半分徑自往內殿走去。


    倒是讓跪地垂淚的安白沒了辦法……


    “安白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殿外,淺碧端著新上貢的柑橘進來,看見的便是安白紅著眼抹淚的樣子,急忙湊上去詢問。


    安白知道,淺碧是唐逸舟的人,既然是唐逸舟派來的,也自然也算是太子的人了,自己當然不能在她麵前暴露什麽,隻管搖頭道。


    “沒什麽事,我隻是擔心娘娘罷了。”


    原不過是安白的一個借口,誰知淺碧倒是真的聽進去了,也隨即歎口氣道……


    “是呀,我也擔心娘娘,娘娘這一病倒像是失了魂一般,整日裏都是沒精打采的,想想娘娘當日為了救姐姐,那可是豁出去的連自己都不曾顧忌了,後來連連夜的照顧姐姐呢。


    看的我好生羨慕,如果姐姐能就此寬慰娘娘幾分,那也是極好的,如今娘娘一個人在這位偌大的東宮裏也沒個人來陪著,那邊的疏荷院說是被禁足,可太子殿下還不是日日去探望?


    倒是娘娘這邊,連個問候的人也沒有,隻有一些賞賜送來算什麽?我們娘娘可是吏部尚書的女兒,什麽好東西沒見過,誰稀罕似得,真不知道娘娘如此貌美,怎麽殿下就非要去寵幸那個討厭的明良娣呢?”


    淺碧到底還是年紀輕,一張口便是什麽話都往外冒了。


    這要是往常,安白定然訓斥她兩句,好讓她嘴上把門,但今日卻……


    “你說的沒錯,娘娘她……”


    心中想到了另一個好主意,安白頓時趴在淺碧的耳邊低聲吩咐一通,卻是聽得淺碧有些蹙眉反問。


    “真的嗎?姐姐確定?”


    “當然了,娘娘自小沒有母親,隻有陸大人悉心照料,這麽多年,為了娘娘,老爺都不曾續弦納妾,自然是父女倆情深宜厚的,你且這樣去說,等娘娘迴了門自然就高興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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