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隨著大夥同去望海台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歡喜過後,金若予一頭霧水,拉著金貴的手急聲追問。


    金貴暗歎一聲,迴身一指偏巷裏慢慢走出的一個身罩異彩的三眼男童,道:“蒼天開眼,都是那位小仙慈悲,將我在洪水之中救出,避去了滅世之難,才又有命再見大少爺您一麵,也隻求······也隻求這麵之後老奴便是當即死了也便瞑目了。”


    金貴說完突然揮袖抹淚,惹得金若予鼻翼一酸隨之哭泣起來。


    三眼男童慢慢走了過來,站在一旁看著二人哭泣半晌,突然道:“好了,劫後重生,一切盡好。你的夙願已結,也莫再這塵世之中多做耽擱,速速隨我歸迴,修煉之事萬萬不可再做耽擱。”


    金若予一呆,頓覺體內有道勁力猛地一撤,隨即身子一軟倒了下去,駭得金貴大叫一聲,顧不得抹淚,顫抖雙手上前攙扶,道:“大少爺,你怎麽了?”


    三眼男童看了一眼金若予,揮手將那脫離出金若予軀體的灰白人形召迴掌心,略作沉吟,脆生道:“好了!你既向善,為師便願替你料理一切就是!”說著,男童走到金若予麵前淡淡一笑,道:“起來吧,你這孩子雖然出生在富貴之家,可失母之痛整日擾心,鬱鬱不樂,以至沉屙固體,難得解脫,說起來也是個可憐人,可憐人呐!”


    老仆金貴一聽這話緊忙拉起金若予跪了下去,道:“救苦救難的仙人啊,求您再發慈悲,救救我家大少爺吧,他······他的確是活的太苦了。”


    男童伸手拉住金貴,道:“好了,餘話休講,你若要我救他,馬上踏路登程前往北郡臨葉山,那裏有他最好的歸處,若得機緣,往後恐有大的造化。”


    金貴因得男童救護,對他信賴有加,一聽這話,緊忙叩頭有聲,連連稱謝,待他謝罷抬頭再看,那三眼男童早沒了蹤跡。


    更令他驚喜的是原本體質虛弱的金若予突然變得神采奕奕,精神百倍起來。


    “大少爺,您這是······”


    金貴滿麵驚喜卻又茫然不解。


    金若予挺身跳起,伸展伸展筋骨,突然縱橫大笑。


    半晌,收斂笑聲,金若予理了理衣襟,滿臉凝重的衝著金貴一抱拳,道:“金貴,這些年你為照顧我,受盡了辛苦,惹了無數的白眼,今日我金若予重歸常人,心中暖熱難當,這裏請你請受我一拜!”


    金若予說著倒身便拜,駭得金貴緊忙爬起,拚力用手止住金若予道:“大少爺,您這是折煞老奴啊,您剛剛所說的一切那都是老奴的本分,都是老奴應該做的,怎能叫您給我施禮呢,真是萬萬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主仆二人正在揪扯言語之間,那些下山歸來的百姓漸漸多了起來。


    金貴一見忙道:“也不知老爺他現今如何了,大少爺莫不如我們這就去尋尋,迎接一下老爺如何?”


    金若予木然,伸手攔住金貴,道:“不用了!”說完,衝著望海台方向倒身下拜,拜過之後起身一拉金貴,道:“走!我們這就前往臨葉山,南郡之地我片刻都不想多呆。”


    老仆金貴有些猶豫,不過他被金若予拉著亦也無可奈何,唯有勉強順從,邊走邊迴望,滿臉不舍又有不少憂色。


    十三終於迴到了金郭府裏,彼時府內嘈雜,人影攢動,忙碌之下每人盡展歡顏,喜形於色。


    十三尋了半晌,始終未見馬嘯靈與魔格野的身影,是以心頭一急,起了慌亂,隨手扯住一個奔過身邊的下人,急聲追問,那下人隻顧搖頭,連說不知。


    十三焦急,又問數人,盡頭搖頭,一霎時,慌亂不安更盛,邁步來在街上,就見那來來往往的百姓奔走相論,各自歡喜不已。


    隻可惜,此時此刻的十三卻心寒到了冰底,不住的在暗自唿喊著魔格野和馬嘯靈的名字,左顧右看,心急如焚。


    這時,扶幽觀的道士相繼歸迴,就連深海中的脫險眾人亦也一一歸來,彼此見麵自都紛紛擊掌相和,歡喜之餘更為同門死難哀悼悲傷。


    白方穀隨後而至,到處尋找十三和馬嘯靈而見,因擔心水域天閣出事,另者一番生死經曆令他心中更覺珍惜獨孤青霜,於是帶領手下一眾劍士匆匆作別而去。


    扶幽道士在明月通與季思明的帶領下協助金滿庭和官府等人協調災後重建諸事,直忙到夕陽斜墜才理好眉目,然後在南郡百姓的簇擁、膜拜之下禦空而去,惹得不少百姓的仰慕之情,誠可謂仗義而來,榮耀歸去,風光無限。


    忙碌紛亂之中,一切漸漸歸於平靜。


    當晚,劫後重生的南郡重又亮起了燈火,百姓們更不約而同的將那燈火燃得明如白晝,徹夜不熄,不絕於耳的歡聲笑語此起彼落,喧鬧歡快之意全然不似剛剛曆過一樁生死一般。


    燈火通明的歡愉聲裏唯有十三獨自一人鬱鬱寡歡的徘徊在金郭府前,心如油烹似的苦苦等待著馬嘯靈和魔格野的歸來。


    等待之中十三胡思亂想,隱隱的,終於想通了最後分別時馬嘯靈所說那些話的含義,更想清楚了自己無意之舉給了魔格野有多大的傷害。


    一聲悲歎,暗暗捶打自己,十三後悔難當,假若一切重迴,他絕對不會在那麽選擇,一定會——


    淚水在淚眼眶裏打轉,十三再次長歎,眼下情形,說那些又有何用,世上哪有那可迴頭的後悔藥?


    金郭府的老爺忙碌了一天,終於得閑喘息一口,有那精明的下人早來通報,說及十三,金滿庭一怔,想起確然不見馬嘯靈身影,於是匆匆出門,到了門外果見十三執拗的徘徊在門前的燈火下,唉聲歎氣,一籌莫展。


    金滿庭張口剛要唿喚十三,可思緒一轉,緊忙停了下來,招手喚來管家,明天速速趕往衙門打聽馬嘯靈下落。


    衙門裏,知縣羅世冉和捕頭陸遂興等人仍在忙碌,焦頭爛額,不過一見金郭府來人,羅知縣緊忙放下手頭事務,熱情接待了金郭府管家。


    那管家倒也是知事之人,奉了一副薄禮,簡單說明來意,羅知縣聞言一蹙眉,緊忙喚來陸遂興和幾個捕快,一問,眾人盡都搖頭,陸遂興更是急的火燒火燎,心急如焚。


    幾番商量,陸遂興帶領手下捕快先於那管家車馬,風風火火的到了金郭府前,一見十三徘徊門下,遠遠地便下了馬,一路小跑的到了眼前,道:“兄台,怎麽迴事,難道我那馬仁兄還沒有消息嗎?”


    十三一見陸遂興突然眼前一亮,上前將他拉住,連連搖頭,道:“海底作別時我們說的清楚,可我在這裏等了良久都不見他歸來,不知大捕頭那兒可有線索?”


    陸遂興搖頭,道:“兄台切莫著急,待我與手下兄弟四下尋尋,或許能有收獲。”說著,陸遂興將手一揮,手下捕快立時分散而去。


    陸遂興也不停留,與十三拱手作別,轉身就去。


    十三一想自己在此也是苦等無果,莫不如隨他同去,畢竟陸遂興乃是當地土著,路徑比自己熟悉。


    陸遂興當然願意十三同行,於是命一個捕快留下坐騎,二人並肩走街串巷,所曆所見盡是災後破亂的觸目驚心,好在民心不散,一切欣欣向榮,希望在前,大有可為。


    二人在那街巷轉了良久,始終不見馬嘯靈二人身影,十三神情漸漸變得不安起來。


    再過兩條街巷,二人竟悄然到了那座破廟前,想起先前在此遇見血島別境,十三渾身猝然冒冷,這時才突然想起歸藏螺裏的族中,不由暗暗自責,縱馬衝入,但見破廟經曆洪水之後已然全部塌落,再想進入其中已然不成。


    十三氣急敗壞,振臂怒號,聲悲心碎,其苦之難無從言說。


    “兄台?”


    陸遂興勒馬身後,語聲怯懦的喚了一聲。


    突然,有道身影掠過眼前,落在十三背後,駭得陸遂興大喝一聲,道:“什麽人?”


    借助燈籠的微光,陸遂興終於看清那人竟是個畸形怪貌的侏儒,不由眉頭一皺,取出腰刀,縱馬到前,兜頭劈下。


    侏儒迴頭瞪了一眼陸遂興,叱道:“你這呆捕頭,不自量力,還不滾到一旁獨自麵壁?”


    陸遂興怒不可遏,哇哇怪叫,本想一刀斬下必定會取了侏儒的性命,豈料那高舉的腰刀不知怎的停在空中就如粘住了的一般,任他如何使力都難移動分毫。


    無奈之下,陸遂興撒手驚望,見那腰刀依然懸空不落,直駭得他瞠目結舌,悄然退後。


    侏儒不再搭理陸遂興,衝著十三幹咳一聲,道:“喂,你這看心賊,染了什麽瘋病,淨在那發什麽呆?”


    十三一聽這話猝然迴身,一見侏儒,神色一轉,飄身下馬,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道:“你這家夥,神出鬼沒的,一定知道什麽,快與我說說,我那馬兄在哪兒?我的野兒在哪兒?”


    侏儒看了看十三抓著自己衣襟的手,又看了看那張因焦急而變得赤紅的臉,微微搖頭,一語不發。


    十三怒極,竟將他提在了空中,連聲叱問。


    侏儒仍舊一語不發,滿臉笑意。


    陸遂興畢竟通曉事理,一見情形如此,緊忙舉高燈籠,大聲提醒道:“兄台,切莫激動,若想人家與你知會,豈能如此無禮?”


    侏儒聽了這話立即衝著陸遂興豎起了大指,那懸空不落的腰刀也突然一動,不知怎麽竟自個兒鑽進了陸遂興的手中,駭得他‘嗬’了一聲,驚駭不已。


    十三聽到陸遂興的提醒突然有所察覺,緊忙手上力道一撤,放開侏儒,就見他如一片飛絮般飄飄蕩蕩的懸在了虛空之中,炫彩一閃,映亮整座破廟四周,竟有幾分夢幻旖旎,惹得陸遂興緊握腰刀,接連又‘嗬’了幾聲,目瞪口呆。


    十三盯著侏儒,冷聲道:“你這家夥,少來賣弄手段,快說,可知我馬兄二人的下落?”


    侏儒雙手抱臂,懸浮在一片極盛的炫彩之前,歎息一聲,道:“你這家夥,難道求人辦事就不會說一句軟話嗎?我彩魚又不欠你什麽,何要你如此盛氣淩人的與我說話?”


    十三語塞,緊緊盯著侏儒,竟不再多發一言。


    二人僵持半晌,那侏儒終是捱不過,伸手在懷中取出歸藏螺,衝著十三隔空一拋,道:“你這家夥口不應心,站在這廟宇之前心中想的明明是你的族人安危,嘴上道的卻是你的愛人朋友,我可怎麽說你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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