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獨語接過十三遞上的藥瓶,遲疑著還想再多說幾句廢話,就見十三一臉冷漠的轉身而去,惹得他嘻嘻一笑,踉踉蹌蹌的追了上去,道:“好了,都是我不好,你是大大的好人,世上少有的仁義大俠,我鋒獨語此生遇見你定是祖墳上冒了青煙,積了八輩子陰德了。”


    十三搖頭止步,道:“行了,廢話少講,你我自此陌路,再不相熟。”


    鋒獨語一聽緊忙道:“別別別!你這話說得也太絕情,我看你還真是個冷血······”


    十三眼眉道理,駭得鋒獨語還未出口的半句話生生的吞了下去,尷尬一笑,道:“我鋒獨語出來混日子,也不是不講道義的,既然你這麽幫我,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罵我忘恩負義,所以,我一定得迴報迴報的恩情你才是。”


    十三聞言將手一揮,道:“罷了,你若能好生離開,再不與我糾纏便是對我最大的迴報!”說著,快步而去,鋒獨語一見猛然止身,怒聲道:“站住!你這家夥怎麽好賴不知,油鹽不進?”


    十三一聽,憤然迴身,怒道:“你說什麽?”


    鋒獨語嘿嘿一笑,道:“我想說,你這人太自私,好意幫了我,不索迴報,你這是想讓我此後餘生都活在愧疚之中嗎?”


    十三眉頭緊鎖,神色一呆。


    鋒獨語突然正色的道:“好了,不與你廢話了,那個金龍的事兒,我還是要如實的與你說說,算是對你幫我一場的一點迴報。”


    鋒獨語說著,朗聲咳了咳,也不管十三願意與否便繪聲繪色的說起了自己被金龍誤傷的經過,至於金龍被誰所傷,如何所傷他竟也說不明白,對於十三來說,這話說與不說還真是沒多大用處,虧得自己陪著他忍氣吞聲的走了這麽久。


    好在,十三陪伴而行早都有了心理準備,所有也沒多大的失落感。


    原本,十三打算將那藥瓶交在鋒獨語的手上,緊隨遠去人馬的足跡追逐而去,至於那秋茗莊的去處他自是不知,但就此一路前行總能與遇見。


    誰料,鋒獨語墜步身旁,喋喋不休,想要擺脫卻竟然有些力不從心,無奈之下,隻好與之插科打諢,相攜而行。


    轉過小山,大路通暢,直達一座村落。


    鋒獨語站在路中長歎一聲,指著那村落,道:“喂,你可看清楚了,那裏便是秋茗莊,遠近聞名。”


    十三一愣,盯著村落望了望,又盯著鋒獨語一臉茫然,鋒獨語苦笑,道:“我讓你看那村子,你看我作什麽?那秋茗莊門庭尊貴,常有江湖豪客、高官巨賈往來其間,似若你我這般的貧苦之人怕是連那門前的大路都難走過。”說著,神情陡變低落,搖了搖頭,又道:“剛剛那一隊人馬匆忙趕往,想來身份定不簡單,人家邀你前往相聚,那不過是隨口說的一句客套罷了,你可千萬不能當真,萬一出了什麽岔子,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十三見他說的煞有介事,心中將信將疑,但因對那相邀之人的好感頗深,所以於那秋茗莊的向往也突然多了許多。


    正當二人邊走邊說的之際,突聞遠空傳來了一聲駭人、刺耳的慘叫聲,駭得烽獨語臉色登時大變,六神無主的向前奔出數步,踉蹌蹣跚,怒聲大喊道:“臭道士,是你嗎?是你嗎?”


    十三一聽這話縱身掠空,疾飛而去。


    須臾,慘叫之聲又起,聽聲辨音,已然去了另一個方向,直急的鋒獨語慌亂無措,四方環顧,口中不住的喊著,“臭道士,是你!我知道是你!你在哪裏?你怎麽了?”


    終於,慘叫之聲歇落,再不出現。


    鋒獨語原地徘徊,頓足捶胸,潸然淚下。


    少時,十三從空中疾疾飛落,手中竟還攥著一件千瘡百孔的道袍。


    鋒獨語一見那道袍,慌忙擦去淚水,上前一把奪過,握在手中仔細一看,不由大聲咆哮,瑟瑟發抖的道:“這······這是臭道士的道袍,你······你把他怎麽了?”


    十三一聽立即冷聲迴叱道:“胡說八道,怎麽是我把他怎麽,你把話講清楚?”


    鋒獨語一聽連忙搖頭,道:“不是······不是······臭道士他怎麽了?他在那裏?”


    十三望著發瘋般追問自己的鋒獨語,突然被他的情緒感染,暗忖:沒想到這滿口厭言的家夥竟然如此有情有義,看來,不管如何,自己都得幫幫他才是。


    是以十三伸手攙住搖搖晃晃的鋒獨語,語聲溫和的道:“你先莫慌、莫哭,剛剛我去,隻見這衣衫浮於虛空,似被某種力量左右,至於你那道士朋友我倒沒有看見。”


    鋒獨語一聽頓時失望滿麵,淒聲道:“那他在哪裏?在哪裏?”


    十三搖頭,道:“不知道,這事兒還得勞心去查才是。”


    鋒獨語聽著緊緊抱住陸丹呈的道袍,涕泗滂沱的道:“臭道士這下完蛋了,一定少不了要受折磨,弄不好小命都能不保,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恍然無措之間,鋒獨語突然若有所悟,一把拉住十三的衣袖,麵目扭曲的道:“對了,日前我被金龍撞暈,朦朧彷徨之際曾聽過她的慘叫,還有陣陣的鞭聲從空中傳來,你說······你說傷害金龍和臭道士的人是不是同一個人?”


    十三一聽大驚,剛要再問詳情,就聽那慘叫聲再次入耳,駭得二人急忙細聽,仔細辨別竟赫然已在秋茗莊方向。


    十三不及多想,伸手攬住鋒獨語的腰際,雙膀叫力,一把將他扛在肩頭,急聲道:“鋒兄弟,事出緊急,管不了那許多了,你暫且忍一忍,我扛著你,咱們速速前往追尋。”


    鋒獨語抱緊道袍,道:“快!快!”


    十三點頭,跨步一縱已在一幫開外,夜色燈火下,真似一道青色閃電,須臾去遠。


    秋茗莊裏燈火通明,亮若白晝,門前更是人頭攢動,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莊主秋尚楨攜一眾弟子站在門前,分列兩旁,夾道歡迎著不斷來訪的賓朋,滿麵笑顏。


    夜色中,匆匆馳來的那隊人馬似乎帶來了一絲不安寒意。


    秋尚楨喜迎兩撥豪客,笑容未斂之際一眼瞥見帶隊大漢坐下的那匹棗紅馬,不由神色一凜,目光上行,再見那許久未見的容貌不由雙掌一擊,快步迎了過來,歡聲道;“誒呀,我就說嘛,今日喜鵲叫的嘰喳歡鬧,原來是我楚兄弟來了!”


    那人一見秋尚楨還不待駿馬駐足便忙不迭的縱身跳下,屈膝抱拳便欲下拜,秋尚楨一見緊忙伸手將他拉起,道:“好兄弟,我們之間無須多禮。”


    那人強顏一笑,叫了聲哥哥,慌忙把嘴往秋尚楨耳畔一遞,悄聲嘀咕幾句,秋尚楨聞言臉色驟變,將信將疑的看了看來人,又瞅了瞅衣車,大手一揮,喚來弟子,道:“快!打開後門,引弟兄們入莊。”


    話音一落,眾弟子已然簇擁著一行人匆匆忙忙的去了後門,直接入了內宅。


    秋茗莊內不知何時飛起數盞淡藍色燈籠,它們徐徐升空,稱以滿天漫遊、漸暗的明月燈,青黃相映,極盡夢幻美麗。


    隻是,在那夢幻美麗的高處、墨染的蒼穹裏有個巨大、詭異的黑影正徐徐鋪展,慢慢向下撲來,大有吞沒青都之勢。


    秋茗莊外的喧囂終於移進了莊內的聚賢堂中,而那門外的車水馬龍也都悄然隱去,隻餘七八個身強體壯的門下弟子守在門前,百無聊賴的嗑著瓜子,東拉西扯的閑聊著。


    空中的明月燈終於相繼暗淡下去,無邊的墨染威壓而下,籠罩蒼穹。


    秋茗莊內宅的書房中,秋尚楨徘徊愁思,一籌莫展。


    這時,美貌賢良的秋夫人推門而入,神色凝重。


    秋尚楨一見夫人歸來,慌忙迎上,伸手將她拉緊,目色焦慮,雙唇嚅喏,本欲出口相詢的諸多話話卻又突然語塞,生生吞咽。


    秋夫人體諒夫君心中憂苦,溫柔一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柔聲道:“放心,都安排下了,有什麽事兒,明日一早再說?”


    秋尚楨微微點頭,可那緊鎖的雙眉卻遲遲未能展開,秋夫人眼見夫君如此,心中甚是疼惜,她溫柔淺笑,伸手輕輕的撫摸著秋尚楨的臉頰,道:“你看你,連日操勞,休息不佳,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明日雜事繁冗,還待操勞,今夜好好歇息一晚,什麽都莫要再想,好麽?”


    秋尚楨慢慢撤手,轉身哀歎,語聲憂慮的道:“夫人所言甚是,隻是河上大會舉行在即,今夜師門又傳噩耗,我便再怎麽心寬體胖也無法安眠床榻,夫人就莫再管我了,你先獨自歇息去吧,容我一人在此靜靜,好好想想應對之策。”


    夫人聞言輕歎,道:“凡事天定,我們無法強求,夫君心懷錦繡自然能運籌帷幄,拳掌乾坤,隻是,奴家還想多說一句,凡事隻望夫君能多往寬裏想,世間本就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


    秋尚楨聞言搖頭輕歎,再看夫人更覺滿目深情,不由心念一動,伸手攬來夫人,擁抱懷中,幽幽的道:“你這一張巧嘴總能將我心事融化,便是泰山崩於眼前,有你在,我秋尚楨都不會眨一眨眼睛。”


    秋尚楨說完稍稍頓了頓,俯首在秋夫人的額頭親上一口,道:“謝謝你,我的好夫人!”


    許是夜涼風寒,莊外把守的弟子們都相繼住了嘴巴,裹緊衣衫,抱攏雙臂,來迴的在門前踱著步子,心中隻盼再過一刻,不見來人便草草鎖門,迴屋大夢黃粱去了。


    驀地。


    一陣強勁詭異的怪風突然從遠處疾疾襲來,吹歪草木,裹卷了沙石。


    門前幾個弟子避閃不及,盡皆被吹的東倒西歪,驚慌不已。


    就在那風吹得最盛的一霎,突然有道身影縱身一躍,飛過眾人頭頂,跨過秋茗莊前高高的牌樓,翻身落入莊內,瞬息不見。


    這一幕恰好被負著鋒獨語疾疾而來的十三看在眼裏,不由暗自一驚,他悄然止步,慢慢放下鋒獨語,道:“鋒兄弟,這裏蹊蹺,看來恐有事端發生。”


    鋒獨語站在地上適應半晌,側目望了望那牌樓和幾個叫爹喊娘的秋茗莊弟子,不由嘴角一撇,道:“最好多生事端,把這倒黴的莊子給夷為平地才好。”


    十三一聽雙眉緊蹙,十分不解的道:“人家莊子好好的,又沒惹到你,你何故這般詛咒?”


    鋒獨語脖子一挺,滿臉怒意的道:“你怎知它沒惹到我?”


    十三聞言一呆,繼而苦笑,心道:你這家夥滿心仇怨,看來全天下都與你不合,算了,我也學得聰明些,別再自討無趣,與你爭辯了。


    怪風來的迅猛去的匆匆。


    待風勢一減,幾個弟子便都罵罵咧咧的站穩身形,有那眼尖的甫一望見十三二人便立即變了神色,伸手拉住那帶頭的弟子,小聲道:“師兄,您快看,剛剛那風吹得詭異,可這風勢一去就來了兩個怪人,您說他們是人是鬼?為何如此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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