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秋風心驚肉跳的抬起頭,一見這陣勢慌忙又曲身藏到了桌子底下,可思緒一轉,又忙不迭的鑽了出來,雙臂一撐,護十三二人身前,故作仗義的道:“你們要做什麽?欺負清流弟兄人少勢孤?這要傳講出去,說我濁流以多欺少,恃強淩弱,將來我濁流一派還有何顏麵立足於江湖?”


    眼前一大漢一聽此話,立時伸手抓住曉秋風的衣領,揮手拋向身後,怒聲道:“你這損賊,閉上你的鳥嘴。”


    曉秋風像個被人丟棄的包袱,飛在空中化作一道弧線,驚叫著落向人群,落地的瞬間,那一張碎嘴還兀自喊著,“兄弟們,不可魯莽,切記清、濁本就一家,我們是兄弟,我們要和諧相處,互助互利,我們要——誒呀?誒呀!”


    雨點般的拳腳在曉秋風的誒呀聲中瞬間將他淹沒。十三剛想出手相救,就聽一聲叱罵,烏長老衝衝大怒的領著幾個管事奔了出來道:“小王八羔子,好酒好菜的都堵不住你們的嘴?吵吵什麽?是想造反嗎?”


    喧鬧的人群立時安靜了下來。


    烏長老一眼望見地上蜷著發抖的曉秋風,不禁眉頭緊皺,十分不悅的道:“曉秋風,又是你?怎麽,三天不挨打就皮子癢癢是嗎?”


    曉秋風一聽烏長老說話,緊忙昂起頭,左右環顧,見再無人出手踢打,才狼狽不堪的爬起身,踉踉蹌蹌的道;“烏長老,你來的正好,你給咱評評理······”說著,接連咳嗦幾聲,臉紅耳赤的還要講話,就見烏長老嘿嘿冷笑道:“評什麽理?你還有理?”


    曉秋風一聽,惶然一驚,語聲委屈的道:“怎麽······我怎麽就沒道理了?烏長老,剛剛之事你還未了解便妄下斷言,這樣不問青紅皂白的處事方法,我曉秋風不服?”


    烏長老一聽,哈哈大笑,道:“好!你還不服?你是不是覺得今日大喜,便不能罰你了?”


    話音未落,就聽有人起哄道:“烏長老,這小子是叛徒,直吵吵要去清流那邊,您還跟他廢什麽話,幹脆一聲令下,咱弟兄幾個亂刀砍了他便是?”


    烏長老一聽,嘿嘿獰笑兩聲,伸手在那桌上抄起一杯茶盞,怒聲道:“好你個曉孫賊,竟然還學會了叛變?好,既然你那麽想去清流,那咱濁流也不強求,這便恭送你過去。”說著茶盞隔空一丟,迅猛的衝向曉秋風,口中冷森森的道:“弟兄們,給他留點記號,讓他好好長長記性,千萬別讓那邊小瞧了咱?”


    烏長老說完,一迴身,趾高氣昂的向屋中走去,剛到門口就聞耳畔一陣風緊,嚇得他慌忙矮身縮頭,就見自己剛剛丟出的那杯茶盞迅猛無比的唿嘯而過,瞬間嵌入門框之中,隻餘一半在外,駭得的魂飛魄散的扭身迴頭,就見十三倨傲的攙著曉秋風,一臉冷峻的望著自己。


    烏長老嘿嘿冷笑,道:“閣下是何方神聖?難道是曉孫賊請來的幫手?”


    這時有人怒聲道:“烏長老,曉孫賊就是受此人蠱惑才心生了外向。”有人又接著道:“沒錯,就是他,囂張的清流小賊。”


    烏長老接連點頭,惡狠狠的道;“好!看來今日還真是個大好的日子,弟兄們,你們都多久沒動刀見紅了?還等什麽,給我殺了他們?”


    話音甫落,刀光已起,可那烏長老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眼前青影飄忽的刹那,臉頰脆聲的挨了兩巴掌,尚未反應過來之際,一柄黯淡無光的鐵劍已悄然的抵在了頸項之上,就聽十三陰惻惻的道:“隻要我這劍一不留神,你這腦袋便會搬家。”


    烏長老一聽,立時渾身瑟瑟,低聲哀求道:“大俠,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您老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十三目光冷峻的掃視一眼那些突然罷手的幫眾,擲地有聲的道:“你們聽好了,我們不知道你們說的什麽清流濁流,更不想攪入其中的恩恩怨怨,我們是經過此地的過客,剛剛感激那位仁兄款待,見他受辱才被迫出手。現下話已說明,你們若還強迫、為難於他,那便來試試我這手中劍,看看是否合適?”


    烏長老一聽此言,慌忙賠笑道:“原來如此,大俠,剛剛是在下魯莽,一場誤會,還望見諒。”說著,眼睛一瞪幫眾,道:“你們這些混賬,還不趕緊放下兵器,沒聽明白嗎,這是一場誤會!一場誤會!”


    幫眾紛紛收起兵器,十三鐵劍這才驀然撤去,直嚇得烏長老渾身冷汗,一雙手不住的撫摸著脖子,麵容尷尬的苦笑不已。


    十三迴身看了看燈火通明的屋內,輕歎一聲,突的高聲喊道:“落天罡,你敢不敢出來與我見上一麵?”


    屋內,落天罡與阮四海吃喝正酣,渾然未覺屋外發生之事,此刻一聽有人直唿落天罡之名,直嚇得心中狂跳,驀然放下碗筷,稍作思索,飄身出了屋子。


    阮四海一見,滿臉茫然,但見恩公去的匆忙,緊忙跌跌撞撞的隨著到了院子之中。


    “十三,怎麽是你?”


    落天罡一見十三立時笑出了聲,他見阮四海跟著出來,慌忙引薦道:“阮幫主,這是我的好兄弟,焚魔城鐵劍十三。”


    阮四海一聽哈哈大笑,道:“好,恩公的兄弟便是我阮某的兄弟,來來來,快請兄弟入內,咱們多喝幾杯?”


    十三一臉冷傲的,道:“不必了,剛剛已受貴幫款待,這裏再謝!”說著,十三抱拳拱手,弄得阮四海一臉茫然。


    十三施過禮,衝落天罡又道:“跟我走,我有話問你。”


    落天罡一怔,繼而溫聲道;“十三,這外麵天寒地凍的,有什麽話,咱們到屋裏說?”


    十三冷冷的道:“我在外麵林中等你!”說著,也不待落天罡迴應,轉身出了院落,瞬間沒入那茫茫的夜林之中。


    落天罡無奈,衝阮四海道:“阮幫主,我這兄弟自小就性格古怪,還望您千勿見怪,您先迴屋,我去去就迴?”


    阮四海笑著點頭,道:“好,多加小心,阮某屋中候著恩公,但有不妥,及時唿喊兄弟。”


    落天罡拱手感謝,步履如飛,快速去了林中。


    門前,阮四海抱起胳膊,眉頭緊蹙的盯著那黑漆漆的樹林,心中十分厭棄十三的做派,同時心底也隱約覺察出了那兄弟二人之間的隔閡,是以,心中憂慮,對著烏長老附耳低語幾聲,那烏長老誠惶誠恐的帶著幾個幫眾,悄然的出了院子。


    林中,十三怒目冷對,道:“十哥,你我可還是兄弟?”


    落天罡聽著一怔,笑道:“十三,你這是怎麽了?我們怎麽不是兄弟了?”


    十三點頭,道:“好!既然還是兄弟,那你就老實的迴答我幾個問題?”


    落天罡見十三說的義正言辭,渾不像玩笑,是以,臉色一轉也鎮定起來,道:“好,你問吧,十哥一定如實迴答。”


    十三歎了口氣,強忍鬱憤屈辱的淚水,怒聲道:“你安然無恙的離開了生死界,風華呢,她怎麽沒跟你一起出來?”


    落天罡一聽,眉宇間立時劃過一絲竊喜,隻是,那林中夜色黝黑,隻有遠處院落中投來的幾縷微光,勉強的映出了他二人的身影,又怎能任人看清他那微妙的表情?


    “十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風華她竟然也被困在生死界中了?”


    十三一聽落天罡這話,不禁破聲冷笑,道:“十哥,你是在說笑嗎?風華在不在生死界,你難道不知?”


    落天罡恍然若悟的一拍手,道;“想起來,你莫不是還在以為我引你入夢的那些畫麵都是真的?你先前不是也都看到了嗎,那個假風華是鬼卒變的,是十哥拿來氣你的,做不得真。”說著,落天罡忽然情緒低落下來,淒聲道:“你別怪十哥,是我心胸狹窄,讓自己走上了歪路,今次若非是你,我恐將永困生死獄中,再難有這還陽之日。如此一說,這再造天恩,理當受我一拜?”說著,他竟真的撩衣曲身就要下拜,十三伸手將他拉起,道:“你我既是兄弟便不必如此,你若記念此情,就該對我無話不言。”


    落天罡頻頻點頭,道:“十三,你自不必多慮,咱兄弟二人自小便親密無間、無話不談,十哥幾時對你有過欺瞞?”


    十三道:“你從未說過嫉妒厭恨與我。”


    落天罡尷尬苦笑,道:“這不都跟你說了,那是我的心胸狹窄所致,我會努力改正,為了咱這手足之情,以後這事兒誰都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十三不置可否,繼續道:“你為何要冒死進入生死界?”


    落天罡聞言神色一怔,暗自思忖:我是為了風華,難道還要與你照實說嗎?


    是以,落天罡歎息一聲道:“我是為了尋一個人?”


    十三緊著追問,道:“誰?”


    落天罡嗬嗬一笑,道:“一個可以成為你十嫂的人。”


    十三又緊著道:“她是不是風華?”


    落天罡聞言一怒,道:“小十三,你可不要總是這般咄咄逼人,風華她是你的戀人,怎麽可能成為你的十嫂?你在胡思亂想什麽?你把你這十哥當成了什麽?”


    十三被落天罡說的一呆,刹那恍惚,他竟真的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故此,語聲支吾的道:“我······我······”


    落天罡怒聲道:“我什麽?是,我在生死界中不該拿風華來故意氣你,可那並不代表我就真的和你的風華有何瓜葛,那是假象,騙人的假象,你懂嗎?”


    十三心中慌亂不堪,但聞此言更顯頭痛欲裂,語聲支吾之時早已再難捋清思緒,而那一霎的落天罡卻笑完了眉毛,喜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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