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凱坐了下來,對陳員外說道:“繼續說。”


    陳員外又喘了口大氣,這次他聽羅凱說話的語氣似乎沒有那麽嚴厲:“我聽我爹說過:慶曆年間,仁宗皇上命丁,曾兩位翰林修撰一本軍事書,丁翰林主修兵器這部分的時候,經常到廣備攻城作去,那時候我爹爹正好是那兩個作的主事,皇佑五年的時候,那本書即將完成,我爹爹才將這兩部分準備好,誰知丁翰林突然病逝,這攻城守城火攻卷章遺漏了編纂,我爹爹也沒具體說清楚,我知道也就這些,後來這事也沒人問,我爹爹也不敢報說書籍有遺漏,就將整理好的這些偷偷的帶了出來藏在家中。”


    羅凱一聽,當即想到,當年的曾翰林不就如今的宰相曾公亮嗎,這事可就奇怪了,如果按照陳員外所說的,當年仁宗讓修的那部書,就是曾相給自己的那套《武經總要》,但曾相明明說是丟失了三卷,其中兩卷是攻守城的火攻卷,為什麽陳員外說是遺漏編纂呢,到底是陳員外在說謊,他爹偷了這兩部,還是當年就遺漏了,


    這事可是至關重要,如果陳員外說謊,那麽自己要去交趾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半,而且順藤摸瓜還有可能找到最後一卷廣南的地誌;但如果是遺漏編纂,曾相說謊那麽這事兒可就大了,


    羅凱就算再沉穩這會也笑不出來了,陳員外那還自顧自的說著:“我爹爹說過,這事千萬不能對任何人說,我爹本想將這幾本書燒了,但那畢竟是自己的心血,哪知道那時候我淘氣,自己偷偷來試,就此落下殘疾,那以後我就膽小怕事,戰戰兢兢的,現在家業也沒了,更不知道將來身歸何處。”


    羅凱聽完了陳員外的說話,他冷笑了一聲:“哼,這麽說你承認這書是你爹爹偷的了。”


    陳員外剛才隻顧著絮叨往事,忽然覺得羅凱的語氣不對,他看羅凱麵沉似水,更覺得此事非同小可,陳員外這下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來腿一軟就給羅凱跪下了:“王公子,您無論如何要幫幫我,現在官府逼我,我已經無路可走了,不管這書怎麽來的,現在求您幫我保管,萬一我有什麽不測,也不至於再讓家父背上竊賊之名啊。”


    羅凱有心讓陳員外起來,可是又覺得還要再逼他一下,他一拍桌子怒道:“這書來曆不明,偷就是偷難道還怕背上罵名不承認嗎?除了這幾本,你爹還有沒有留給你其他的書,你若實話實說還好,也許我會看著你是個老實人的份上幫你,你要是不說實話,別怪本公子翻臉無情。”


    陳員外都要哭了,他又委屈又有點生氣,生氣這羅凱自己好心好意怎麽還會跟自己翻臉,帶著哭腔的陳員外說道:“王公子,我說的都是實情,爹爹留給我的書卷都在這裏,而且當年確實是遺漏了編纂,我爹爹要是當時說了實情,當官的也會拿我爹當替罪羊,到那時候一樣是死罪,不如誰也不知道大家都平安的好。”


    這話說的一點沒錯,羅凱設身處地想當時情景,書已經編纂成了,沒人追查沒人問突然有人報告說裏麵有漏編,那皇上和大臣的麵子往哪放,負責編輯的,負責校對的,一幹人等一個都跑不了,所以一個不說,各個不說,這就有點像給皇上看病,十個太醫診斷結果都是一樣,每個太醫出來都有他們的暗語,要這麽說都這麽說,要這麽治都這麽治,保了自己也保了大夥,


    這麽看來陳員外說的倒是實情,尤其他的遭遇也著實讓羅凱同情,更何況羅凱看來,這陳員外的確是老實人,現在查找卷章是自己的事,起碼知道了這裏麵不是丟失卷章的那麽簡單問題,更關係到自己的命運,天塌下來地接著,既然是衝我來的,那我就一並承擔了,


    羅凱的麵色緩和了下來,他心平氣和的對陳員外說道:“你起來吧,這事兒我幫你。”


    陳員外聽羅凱這麽說,不但沒起來反而磕頭謝到:“多謝王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難忘。”


    羅凱急忙過來扶起他:“你這是幹什麽,我既然答應了你,你就放心吧,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陳員外已經對羅凱感恩戴德了,別說一個要求,就是十個他也答應,他忙不迭的點頭應到:“王公子有什麽事兒盡管吩咐。”


    羅凱對陳員外低聲說道:“這幾本書的事,你不可以再告訴任何人。”陳員外一個勁的點頭,他怎麽敢再告訴別人,


    二人迴歸座位坐下,陳員外見羅凱神色已經十分平靜,他疑惑的問道:“王公子吩咐的就隻是這麽一件事。”


    羅凱點了點頭,他喝了口茶,查找卷章的事慢慢再想辦法,眼下還有重要的事:“陳員外,我還有一件事,你那記錄縣上收稅的賬簿可否借我一用。”


    陳員外聽羅凱說要賬簿,便從懷裏掏出那個冊子遞到羅凱手上,又迴歸座位:“這東西對我來說也沒什麽用了,反正上麵都是要不來的死賬,縣太爺要的款項我也都墊付了,公子要這東西有什麽用啊。”


    羅凱翻看著賬簿,這幾年陳員外給縣上墊付了不少銀兩,幸好他祖上有點積蓄,可這麽墊付法有多少也得墊光了,不說別的家,就是街上最霸道的那間如意酒樓,就欠了四五百兩的銀子,可是羅凱看這賬簿也是奇怪,這縣上怎麽稅這麽重,他自己家也有酒樓,而且錦繡樓還開在京城,每個月的酒稅加上其他的商業稅不過二三十兩銀子,這縣裏怎麽能和京城相比,稅金竟然是京城的兩倍,


    羅凱一邊低頭看著,一邊問陳員外:“你這上麵的數都是哪來的。”


    陳員外歎了口氣:“這數都是縣衙每個月指派的,縣令說收多少,就收多少。”


    這下羅凱就明白了,剛才父親不也說,朝廷的稅攤派到州城府縣,每到一處地方官就加一成,對於明天到縣衙的領差的事,羅凱心裏有了主意,他向陳員外問道:“嗯,這個東西能給我嗎。”


    陳員外那書都給羅凱了,還在乎這個賬簿嗎,本來他也沒奢望真的把錢能要迴來:“給你沒問題,就是不知道公子要這個有什麽用。”


    羅凱一笑將賬簿揣在懷中,朝陳員外擠了個眼,笑著說道:“幫你要迴來啊。”他這一笑,陳員外也笑:“嘿嘿,王公子不要拿我尋開心了,如今我就想著,把這宅子賣了,帶著點銀子離開這鬼地方就是了,唉,都不知道要到哪裏去。”


    羅凱心裏一動,雖然剛才自己背書上的東西背的那麽流利,可這硫,硝等物在古代如何提煉,具體是什麽樣子自己一無所知,見這陳員外對這火藥如此精通,說不定自己能夠治好他的心理障礙,此人能唯自己所用,再一想,這陳員外盡管有這心裏障礙,剛才阻攔童貫劉奇的時候也挺勇敢的,這個人平時窩囊,關鍵時刻還是有些勇氣,


    想到這,羅凱看著陳員外:“陳員外如果不嫌棄的話,在下身邊正缺人手,不如就留在我身邊做些差事,每個月給您二十兩銀子的薪俸,你看如何。”


    陳員外一聽立刻跳起來,激動的說道:“天底下竟有這麽好的事,王公子不嫌棄我這跛腳,還每個月給我二十兩銀子,這,這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羅凱笑了笑,心說我現在要是告訴你讓你給我製作火藥,非得把你嚇死,不過這事不著急,況且留他在身邊也能保證這書卷不會再出岔頭,“陳員外你就別客氣了,不知道陳員外家裏還有什麽人。”


    陳員外趕忙迴到:“我就是孤身一人,雖然原來家裏有些田產,但是我一個跛子,又沒養家的本事,別家的姑娘又嫌我窩囊,所以提了兩次親別人家都不同意。”說著陳員外自己也覺得臉紅,


    羅凱哈哈一笑:“這樣也好,你迴去收拾收拾,收拾好了隨時可以過來,既然你也是一個人,願意的話就到我的府宅上一起過年。”


    羅凱這話說的陳員外眼淚都下來了,他用袍袖抹著眼,聲音略帶嗚咽的說道:“公子您人太好了,我趕緊迴去收拾,明天一早我就來,還有,您以後別叫我陳員外了,您就叫我陳康就行了”


    羅凱點了點頭,員外這詞在當下多指的地主大戶,如今此人如此落魄再稱員外未免有點拿人開心的感覺,送走陳康,羅凱看了一眼桌上的匣子,這裏麵可是關係到他命運的東西,想不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竟無意間知道了這麽一件大事,羅凱拿起匣子,掂了掂,自己也無奈的笑了笑,


    羅凱拿著匣子迴到內宅書房,父親和兄長正一人捧著一本書邊看邊等著他,見羅凱手中拿著匣子,元澤指著匣子笑道:“這陳員外真是點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了啊。”


    羅凱心想這事不能讓父親和兄長知道,否則肯定跟著自己揪心:“嗬嗬,都是老賬簿,這陳員外還當作寶貝。”他也知道父親和元澤不會拿過就翻看,於是大大方方的放在桌上,


    王安石放下書看了看外麵的天色,笑著對羅凱和元澤說道:“羅凱這一去,果然兩三個時辰。”


    羅凱這會也覺得肚子咕咕叫了,聽父親這麽說笑著問道:“難道我哥哥幫我算過。”


    元澤也比劃個ok的手勢,問羅凱道:“你不是說的,三個時辰嗎。”


    比劃個ok就是三個時辰,那要比劃個“吔”就是兩個時辰,羅凱自己琢磨著,低頭伸手比劃了一下,自己也笑了:“這個的意思,是ok,就是可以好的沒問題的意思,明白了嗎。”


    元澤朝父親說道:“爹爹您看,他又來了,一天到晚的新鮮花樣。”


    王安石卻哈哈笑道:“他明白了嗎,你就比劃個ok不就是了。”說著朝羅凱“ok”


    羅凱沒想到父親還是這有這麽幽默的一麵,不由得也大笑了起來,已經這個時間了,王安石命家人將飯菜端到書房,父子三人邊吃邊聊,


    羅凱父子三人倒是挺高興,陳康可是倒黴了,離開王安石府,一邊哼著小曲一邊就著月光,順著鹽步坡上的土路下了坡,走不了多大一會就到了縣城東南自己宅院門口,他心裏還高興著呢,從腰間摘下銅鎖的鑰匙,剛要開門,身後便閃出一個人,這人可是等了陳康一下午了,這大冷天的跺著腳心裏正罵陳康呢,本來今天挨打就因為這跛子,這一下午還在這凍著盯著他迴來,老遠看見陳康迴來了,心說你個跛子,大爺今天非把你那條腿也打瘸了不可,


    羅凱吃過晚飯迴到自己的府宅,宅院十分安靜:這次迴臨川與羅凱同行的有蔡京和瓦壯,蔡京已經辭行繼續趕路迴建州過年,瓦壯剛好有個親戚在離臨川不遠的南豐縣,羅凱也準他去探望親友了,羅凱走到內宅,自己房間的燈還亮著,推開門,見童貫在燈下看著書,柔兒坐在童貫的旁邊,也在燈下做著女工活,這情景讓羅凱有些恍惚,仿佛月下在的時候一樣,羅凱心頭頓時一陣暖意,


    柔兒正在趕製過年的新衣,抬頭見羅凱迴來了,急忙應了上來,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口中說著:“公子,您迴來了。”說著幫羅凱除去身上的披風,今天看羅凱臉上似乎有點笑容,柔兒心裏也舒服多了,“小公子,你爹迴來了。”放下羅凱身上的披風,柔兒走到童貫身邊輕聲提醒著,


    童貫早已經看到羅凱進了了房間,白天惹的爹不高興,這會他也緊張的看著羅凱,見羅凱並沒有怒氣衝衝的,於是趕緊端起桌上的茶壺,到了一杯熱茶遞到羅凱手上:“爹爹,您喝水。”


    羅凱拍了拍童貫的頭,心想:臭小子,若不是那陳先生,你今天差點惹大禍,他嗯了一聲接過茶杯,喝完放在桌上問道:“你今日在你爺爺府上,做事很沒有規矩,以後不要這樣了。”童貫撅著嘴,心裏有點不服氣的說道:“他搶我們東西。”


    羅凱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問道:“哦,你說說看,他搶你什麽東西。”


    童貫猶豫了一下,用手摸著耳朵,羅凱知道這孩子一遇到難題就有這麽一個習慣,看來他是猶豫說不說實話,羅凱決定換個話題:“你帶在路上看的那幾本書看的如何了。”


    童貫見爹爹不再追問了,放心了許多,他腆起胸脯說到:“都看的差不多了。”


    羅凱笑眯眯的看著童貫:“這書是好書,《武經總要》講的都是兵書戰策,攻守之法,光看完了不行啊,還得融會貫通,要不然不成了紙上談兵了麽。”


    童貫圓溜溜的眼睛裏冒著亮光,他拽了拽椅子,離羅凱坐的更近一些說道:“爹爹,那本書的下卷講的都是用兵的典故,孩兒都看了兩遍,不過那本書的上卷,一點都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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