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出使西夏之前,正是錦繡樓和雲軒剛開張,他幾乎每天都會在城裏走上一圈,去看看自家的生意。那時候走在街上,路邊店鋪和行人不少認識他的,都會和他打招唿。這次迴來,似乎人們都沒注意到這個風塵仆仆的人,就是那個意氣風發的王公子。


    羅凱琢磨著,這人也太健忘了,還好有人認出羅凱,“王公子,有日子沒看見您了?又出門了?”說話的正是錦繡樓的常客。


    羅凱笑著說道“嗬嗬,剛迴來!”說完他拽住那人問道:“這段時間城裏沒啥事吧?怎麽大年底的看著這麽冷清?”


    那人左右看看,低聲說道:“您剛迴來,肯定不知道,皇上病了。有些日子沒上朝了。”


    羅凱聞聽心裏咯噔一下:“有這事?知道什麽病嗎?”二人從高聲招唿變成了竊竊私語。


    那常客搖搖頭:“咱小百姓哪知道”說著他又左右看,見身邊沒什麽人接著說道:“大夥都怕皇上那個,不敢多準備過年的東西,萬一那個了,年就別過了……”


    羅凱知道他說的“那個”是指皇上駕崩,心中也是一緊。聽了這個消息,他加快了步子向開封府走去,一邊走一邊想,若是走開封府前門,必然經過大堂,大堂通道的兩側都是像左軍巡院.右軍巡院,正廳.右廳.架閣庫.史院這樣的辦公機構。來迴通稟時間長不說,自己拿東西也不方便。於是他繞過開封府正麵,直奔包拯內宅。


    進宅迎麵見老管家包興,他告訴羅凱,包大人正在書房和幾位大人議事。說罷,包興便去稟報包大人羅凱求見。


    開封府改規矩了?辦公都在內宅了?似乎還不隻是王安石一個人?難道事情比較嚴重?羅凱胡思亂想著,不一會包興迴來告訴羅凱:包大人請他過去說話。將那送給包大人的禮物交給包興,羅凱走進包大人書房。


    書房裏麵的人羅凱到都認識,屋中坐著的有王安;坐在書案後麵的包拯;另外還有兩位:一位是羅凱熟悉的蔡襄;還有一位集賢苑供職翰林學士、知開封府的王珪(字禹玉)王大人。


    羅凱向眾人拜見過之後心中納悶,這些都是老臣,官位也都不低。怕自己在場他們商議事情不便,便要向大人們告辭。包大人看出羅凱心思說道:“羅凱暫且落坐,今日並非公事,況你明日要進宮複旨,聽一聽也無妨。”


    蔡襄和王珪心知羅凱是仁宗皇帝麵前的紅人,雖然無官職,但有時候比他們說話還管用。更何況他們兩個都不是外人。


    蔡襄的堂弟蔡京,現在跟隨羅凱左右。而王珪則是包大人的摯交,是李格非的準嶽父,李格非是王安石的學生。這環環相扣,千絲萬縷的關係網中,羅凱早已遊刃有餘。


    見幾位長輩都笑吟吟的看著自己,目光中充滿關切與期待,羅凱就知道明天皇宮複旨成了一件大事。於是他遠遠坐下,這幾位既沒拿羅凱當外人,便又接著他們剛才的話題,隻見包大人指著王珪對其他人笑著說道。


    “我聽聞,中書派人召禹玉起草詔書,他竟然駁迴了中書並說:此大事也,非當麵接受聖旨不可!”包大人笑的有點無奈。


    王珪也是四五十歲的人了,麵龐生的很白淨,臥蠶眉丹鳳眼,幾縷長髯,他用手捋這塞下的胡須,聽著包拯的話“唉!”了一聲說道:“我這不也是為了見見聖上,有些事總要見麵說的好。”


    羅凱聽著,似乎感覺像很難見到仁宗。


    蔡襄看看王珪略帶建州口音問道:“王大人可否見到聖上?”


    王珪點點頭:“我對皇上說:天下臣民早就希望立太子,以免生亂。這次果真是陛下的聖意麽?”


    眾人都緊盯著王珪,包大人問道:“皇上怎麽說。”


    王珪答道:“皇上啊就說了四個字:朕意已決!然後我就退出來了。”


    羅凱看著包拯和王安石等人,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王安石說道:“這立太子是早晚的事,此番趙將軍也一直侍奉榻前,應該足矣讓皇上動容。王大人,據你看皇上的身體如何?”


    “哪敢看呦,那趙將軍瞪著的看著我呢。話都沒多說的!”王珪撇了撇嘴。


    蔡襄接到:“該不是趙將軍誤會王大人了吧。”


    包大人昂著頭一副不屑:“禹玉不要擔心,這詔書是你起草的,你不過是盡力做事罷了。”說完,他看看一直聆聽他們說話的羅凱。“羅凱,我們可要交你重任,進了皇宮好好看看聖上的病情。”


    羅凱忙拱手稱“是”,趙宗實榻前侍奉,這可有點難辦,不過自己是複旨,想必他也不會多加阻攔。


    幾個人又聊了一會,蔡襄和王珪告辭,羅凱看著王珪背影心想,這李格非的準嶽父還不趕緊把閨女嫁出去,這事羅凱有點惦記,要知道王珪可是李清照的外公,他不著急羅凱還著急呢。


    包大人又與王安石,問了問羅凱西夏之行,另外還誇獎了羅凱在延州幫助薛向,原來薛向早已給包大人寫了信,說了延州碰到羅凱一起救災的事。


    包大人不無得意的說:“我兒有勇有謀,且為人正義,將來必定有大成就。”


    他說這話的時候王安石酸溜溜的撇他一眼。你兒,那是我兒好不好?不過心理這麽想嘴上不能這麽說隻說:“咱們羅凱”一個勁兒往迴啦。


    兩個老頭鬥嘴,羅凱陪著笑,心思卻都在琢磨,明日進皇宮該如何避開趙宗實。


    辭別位大人,羅凱匆匆迴府,一進院就暫時將其他事拋在身後,府上張燈結彩,家丁開開便朝著院中喊,“公子迴來了”一句話傳了便了整個宅邸,唿啦啦從院內大大小小出來好多人。簇擁著羅凱向廳堂走去。


    廳堂之內燈火輝煌,一大桌酒席擺在廳堂中央,羅凱被眾人擁到正座,身旁左邊坐著梁月下。右邊是焦得友,滿堂老少齊聚:老有崔福,賀行遠;少有何裏缽,陸慎言,武嶺,餘大年,殷世傑;管家的胭脂虎,管賬的李恩喜;書童有蔡京,更有年齡一般的,七八歲的童筱和賀鑄。


    家丁丫鬟忙裏忙外的上著菜添著酒,每個人臉上都笑開了花,寒冬之日大堂上暖意融融。觥籌交錯之間羅凱心中也是暖意洋洋,一轉眼穿越三年,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年,憑著前世經驗竟然成家了,立業了!看著嬌妻和眾多得力手下,羅凱甚是得意。


    羅凱讓蔡京將賀行遠三人正式引薦給眾人,賀行遠多少是見過市麵的人,人也穩重彬彬有禮,小五則是光會嗬嗬的傻笑了。蔡京再將眾人介紹給賀行遠,賀行遠舉杯向眾人示意。


    小五還是傻笑,他這會變得不會說話了,索性端起酒杯一仰脖灌了下去,羅凱小五,倒是個紅臉直爽漢子,心中也覺得沒收錯人。


    本來他們進府的時候,蔡京就將他們已經向眾人介紹過了,一番熱鬧之後,眾人問起羅凱此行,蔡京,小五就繪聲繪色將羅凱如何認識賀行遠,如果在街頭製伏籍辣慶,又如何設計反擊,讓籍辣慶自投羅網中了籍辣雷陷害羅凱的陷阱。


    兩個人有的沒有的,講的有聲有色,蔡京還學著羅凱如何給籍辣雷封喉,小五便假裝那籍辣雷,二人比劃著,小五翻白眼倒地的誇張表演,引得堂上眾人大笑。


    羅凱再說道西夏皇上,一腳踹在籍辣慶臉上的時候,廳堂上的人更是笑得前仰後合。笑話一個接著一個,這邊講完西夏,那邊說起京城。


    說到府上各處順利羅凱很是高興,敬各位一杯,剛放下酒杯,胭脂虎咯咯笑著說道:“咱這府上還有件好笑的事。”羅凱看眾人之情的都在偷笑,忙讓胭脂虎說來。胭脂虎卻不說,眾人都看著童筱。


    童筱看眾人都看他,小臉一紅,跳下座位跑到羅凱近前,雙膝一跪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口中說著:“爹爹,不會不要我吧?”羅凱倒是懵了,這虎頭虎腦的小家夥怎麽了?


    忙報起他讓他坐在自己腿上,童筱一指胭脂虎:“她說的,爹不要我!”。此話一出胭脂虎更是笑的彎下腰。


    月下也低頭偷笑,這孩子自小沒娘,月下經常帶著他玩,還給做了些新衣服,這童筱勾起了想念娘親心事,那日剛剛換上新衣服,便朝月下拜倒,口中喚“娘”。胭脂虎常常逗他,說些幹爹不要他之類的,小孩記在心裏去了。


    羅凱哪知道,他還以為那納言和尚出事了,李恩喜見月下不好意思,胭脂虎又笑。趕緊告訴羅凱事情起末。


    哈哈,自己也是認幹爹認的,這孩子才七八歲就知道幹爹的好處,拚爹的年代傷不起啊。


    羅凱笑著看看童筱,這孩子雖然頑皮,但是聰明。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相貌到也可愛,收個兒子也不錯。便說道:“童筱不哭,爹要你!”


    童筱一聽破涕為笑,忙跪倒磕頭正式認了羅凱月下,這憑空有了兒子讓酒席更加喜氣。胭脂虎這會笑的差不多了,她一邊擦著笑出來的眼淚,一邊說道:“收養孩子招子的方法可非常有效,童筱等過些時日你就會有弟弟了,到時候你怕不怕你娘不疼你?”


    童筱才無心理會她,這會兒他已經是心滿意足,他稚嫩的童聲高聲說道:“不怕,等我有了小弟弟,我就保護他,誰欺負他我就揍誰!”說著還比了比小拳頭。


    眾人則是又掀起一陣歡笑。羅凱也笑,包拯也是收了自己又添丁包綏,這麽想來自己要加把勁兒了。他低聲問月下:“怎麽樣老婆,打算給童筱添幾個弟弟?”月下被說的羞紅了臉龐,羅凱也是大笑。


    散席各迴房間,此時羅凱看嬌妻挽起雲髻,插一枝玉簪兒;嫋娜纖腰,係六幅紅羅裙子。素白籠雪體,淡黃軟襪襯弓鞋。粉麵低垂,細細香肌消玉雪,不禁心旌搖蕩。


    此景正是:府中多幫手齊聚歡聲笑語,暖閣有嬌妻小別勝似新婚。


    第二日一早,羅凱便騎馬去了皇宮,從宣德樓進入皇城,首先看到的東西若幹建築群組,是中央集中的辦公之地。尚書省,兩府八位分別在進門東西兩側;走北街向西,執宰下馬處下馬,走左銀台門路東是樞密院,中書省;路西邊則是次都堂,門下省以及殿中省,六尚局等府衙。


    羅凱穿過東西大街一直向南,經過皇儀殿,集英殿,直奔會通門。內務府就在會通門內,進內宮需經會通門到內務府,由內務府的人進去通稟,得到準見的通知,才會由內務府的內臣,也就是太監,領路去見皇上。


    內務府也是個幾進的院落,第一進正廳是內務府內臣辦公的地方,東西耳房靠近府門東麵一間的太監是負責傳話的,誰想見宮內人,或是皇親國戚來見皇上皇後等,都會先來這裏,遞上求見的折子。


    羅凱進來的時候,房間裏隻有一個老太監在,這情況也很正常,自仁宗皇帝登基以來,內務府壓縮開支裁了不少人,最多的時候也不過兩三個太監,況且皇宮內院向來很少人來求見。有事都在前殿處理完了。


    那老太監此時正坐在椅子上,兩眼看著窗外發呆,連羅凱推門進來都沒注意,羅凱咳嗽了一下,老太監才轉過臉來。“什麽事兒啊?”他慵懶發尖的聲音問著羅凱。


    這也不奇怪,羅凱不是官員,進宮是穿著便服,但是羅凱有金牌,又有複旨的折子,所以一路走來暢通無阻。


    羅凱看這老太監麵生,反正內務府來迴調崗很正常,即使裁員內臣也有兩三百人,羅凱哪都認的過來。“這位公公,煩勞通稟一聲,羅凱複旨求見。”說著,他遞上折子。


    老太監聽羅凱兩個名字,心中立刻升起恨意,他坐直了身子,眼睛上下打量羅凱。羅凱這個名字在他的腦海裏印象深刻,如果不是這小子,自己也不會淪落到今天做一個傳話的內臣。


    他將羅凱的折子拿在手中,羅凱原來就是你。給你傳,傳個鬼啊!“皇上龍體欠安,不見!”說著將折子放在桌子上。


    這個太監膽子夠大,羅凱想起來昨天聽到的對話,似乎的確皇上不見人。他將折子拿過來,從懷裏掏出幾兩銀子,然後將折子壓著銀子放在桌上。“公公辛苦一趟,您看我這有牌兒。您說我要是直接進去,能進去不?”羅凱亮了亮自己那塊禦賜的金牌。


    羅凱才沒傻到闖進去,擅闖不是小罪,再說現在趙宗實服侍榻前,不能讓他抓到自己的把柄。


    羅凱怎麽想的,老太監自然是不知道,他想想羅凱說的沒錯,皇上能給這塊金牌,就不會責怪他冒闖,到時候還備不住責罰自己阻攔。老太監悻悻的拿起奏折,將銀子揣在懷中,“你在這等著”說著瞪了羅凱一樣,走了出去。


    這老太監瞪我幹嘛?看這歲數也得有四五十歲,這把年紀了還做個傳話的太監,難道剛剛淨身?那到是美哉,年輕混夠了,老了也有地方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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