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下可丟人大發了,本來他這麽一咋唿,李諒祚就反感。籍辣慶喝過了酒來,顯然違背常理,但李諒祚無論如何想不到,羅凱獻寶為了引出比刀;比刀之前早和漫常串通;而羅凱更是安排好賀行遠,假意致歉實為灌醉籍辣慶。


    看似漫不經心的羅凱,正一步步實施著他的計劃,籍辣慶算什麽,充其量是個公子哥。西夏內部的有糾紛才無暇對外,李諒祚身邊的力量越弱,羅凱就越好勸李諒祚按照自己的思路走。


    顯然籍辣慶的舉動連羅凱都有點意外,沒想到這小子如此色膽包天,他這突然跌跌撞撞就朝禦座龍床撲來,出乎所有人意外。漫常反應相當快,一個箭步衝上來一飛腿將籍辣慶鏟倒,這籍辣慶五體朝地一個大馬趴。


    梁落瑤臉又羞又氣,當著皇上的麵如此羞辱自己,瞪著杏眼喝道“大膽!”李諒祚更是爆脾氣,他哪裏容得下這樣,站起身來一跨步,一腳踹在籍辣慶還在抬著頭,仰視著梁落瑤的那張沒長開的包子臉上。這下籍辣慶的臉色開了花。


    這效果竟比羅凱預先設計更精彩,兩旁的侍衛快步上來按住籍辣慶。李諒祚怒道:“拖出去斬了!”


    羅凱心想,現在要是斬了籍辣慶,籍辣雷還得把這比賬算到自己頭上,對削弱籍辣雷沒什麽好處。他急忙說道。“今上,刀下留人!今日可是給太子佩玉的日子,不可亂動殺刑!”羅凱一邊信口胡謅,一邊暗想,籍辣雷我這可是給你留後,如果你要是執意陷害我,那可是自己討的苦果。


    梁落瑤也忙說道說道:“皇上息怒,看著他是大臣之子,放他一馬。”


    李諒祚雖說十五六歲,但畢竟是皇上,處處還要考慮皇家的麵子,而且暫時他也不能逼的籍辣雷造反,皇城內外都是翊衛司的守衛,萬一籍辣雷報複也是麻煩。“看著皇後和王公子的麵子上,今日饒他不死!”


    羅凱看著籍辣慶,又看看李諒祚和梁落瑤,暗想李諒祚不能殺籍辣慶,但這麽放走籍辣慶未免便宜了他,李諒祚必定心中不快,他敬酒說道:“今上皇恩浩蕩,賜了這籍辣慶的一張龍靴子踹過的臉。”


    梁落瑤撲哧一笑,這羅凱哪那麽多主意?幹剛才的氣也消了些。李諒祚正不知道怎麽出氣,聽羅凱這麽說童心大起。他一想到籍辣慶的臉今後就永遠得這樣兒,哈哈哈大笑起來,立即傳旨:禦賜籍辣慶靴底臉一張,不得私自毀壞!


    皇上笑了,剛才的陰霾也就一掃而散,籍辣慶可是鬱悶,莫名其妙的喝著酒帶走,又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腳,更莫名其妙的被人頭上蒙了東西,之後更是莫名其妙的闖了廣寒門,遭到翊衛司守衛的一頓暴揍。


    羅凱反擊計劃如此圓滿,自己保得全身而退,還在漫咩和籍辣雷之間埋下了炸藥,他現在是唯恐西夏不內亂。李諒祚和梁落瑤對羅凱印象深刻,雖然各有主意,但羅凱此行已經打開了西夏的大門。


    羅凱心裏清楚,單單憑這一次,不足以讓李諒祚心悅誠服,他更看到雖然談到通商之誠意,但沒有具體實施之細則。


    羅凱還能看不出李諒祚那點鬼心眼麽?這次西夏行看到西夏官場和民生,羅凱暗自打算好了下一步計劃:小鬼,等著,爺再來的時候,就是你讓爺教你做事的時候。


    次日,李錫哩去迴宋國朝拜賀歲的隊伍,拉著幾車的賀禮,在興慶府百姓圍觀注視下,離開興慶府。羅凱更是騎著馬,身邊在李錫哩,蔡京,賀行遠,小五的簇擁之下,穿過興慶府的街道,這個宋國人給西夏無論是官還是民,都留下深刻印象。


    他們啟程迴宋國的同時,宋國也在發生一些事,其中最重要的事:宋仁宗趙禎皇上病倒了。


    梁啟超在《王安石傳》中曾有這麽一段話:“自有史以來,中國之不競,未有甚於宋之時者也。宋之不競,其故安在?始焉起於太祖之猜忌,中焉成於真仁之泄遝,終焉斷送於朋黨之排擠。”


    梁公對於太祖的猜忌分析的很透徹,但若說真仁之泄遝,多少有些偏激。打江山難,守住江山更難。尤其是太祖以來重文輕武已經是積弊,對於仁宗來說,慶曆新政雖然以失敗告終,但不得不承認:宋仁宗是宋代帝王中的名君聖主,在位時間最長,有42年,宋仁宗統治時期,國家安定太平,經濟繁榮,科學技術和文化得到了很大的發展。


    然而,這並不能解決國庫日漸空虛和皇位繼承人的難題。仁宗最看好的一個人,卻屢次讓仁宗為難,加上近幾年國庫空虛,內務府告急,三司告急,赤字滿天飛,一時又沒了對策,這些事都堆著一起,仁宗終於病倒了。


    仁宗的病是心病引起的,按古人的說法是急火攻心。天子有急火,必定是天大的事,比如說立太子。仁宗無子,他在晚年又體弱多病,選立嗣君成為朝廷中的熱門話題,大臣司馬光、包拯、韓琦、富弼等都紛紛建議早定人選。


    候選人中人氣最高的就是趙宗實,第一他是仁宗的養子,隨仁宗身後多年,而且之前也被定為太子人選。第二趙宗實自幼聰穎尊師重道。


    趙宗實麵子上的事情做的很足,比如穿著朝服拜見他的老師;在比如把《宗室六箴》刻在屏風上勉勵自己;再比如他平時低調仗義疏財。


    但是,這些麵子都給外人看的,他唯獨不給仁宗麵子。前番提到立太子之事,他推辭的理由是在生父服喪期間。此次惹起仁宗惱火的,則是朝廷任命他當秦州防禦使,知宗正寺。任命下達了四次,每次趙宗實都搖著頭打發傳旨官迴來,理由還是一個,服喪期間。


    過繼來的孩子再好,畢竟不是自己的骨肉,換句話說,你實心實意把他當兒子疼,他能不能真心誠意從骨子裏把你當爹待,還不一定。仁宗有位妃子已近分娩,他還抱有一線希望,結果仍生一女。


    仁宗很窩心,宰相韓琦乘機奏言:“皇嗣,身係天下安危。自古禍亂,皆由不早定人選。陛下年事已高,為何不從宗室中選賢而立,這是為宗廟社稷呀!”


    韓琦看著麵黃肌瘦的仁宗,又是心疼又是焦慮,畢竟是老臣,更何況現在宰相富弼家中老母病危,兩位宰相的中書省,現在變成了韓琦的一言堂,此時不顯示對現在和未來皇上衷心,還等什麽時候。


    韓琦的這番話不鹹不淡的傳到趙宗實的耳朵裏,按說趙宗實應該感謝韓琦,趙宗實反而不高興。不是因為這件事不鹹不淡,而是告訴趙宗實這事的人的語氣不鹹不淡,這年頭北宋的文官在朝堂之上都能雞吵鵝鬥,爭論個麵紅耳赤的。但是隻有一個人,任何時候說話都是這樣,他就是負責仁宗皇上修起居注的司馬光。


    說到這不得不說一下“修起居注”這個官職,這個官職是門下省的寄祿官,必須是三館,秘閣校理以上官才能做到這個官職,日常負責掌記錄皇帝言行。再說明白寫,就是給皇上寫日記的人。


    這個官職沈括,蔡襄都做過,現在輪到司馬光。這要是做的好,可是皇上眼中的紅人。用現在網絡上比較雷人的一句話來說:“元芳,此事你怎麽看?”當然,皇上身邊的這個不一定叫元芳,但是大同小異吧。仁宗皇上偶爾也會問“某某,此事你怎麽看?”


    這個人就是在關鍵時刻,出現在趙宗實的濮邸,然後平靜的說出了韓琦這番話,趙宗實似乎不太介意仁宗如何迴答,他看看眼前這位喜怒不形於色的司馬光:“韓大人可否還說些其他?”他不得不這麽問,因為韓琦大人太含蓄了,從宗室中選賢,這個風險太大了。


    看看宗室候選人:慶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堂兄趙宗諤;清海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的親弟弟趙宗佑;右衛大將軍、延州觀察使根正苗紅的宋太祖的孫子趙從古。誰知到韓琦說的是誰啊。


    司馬光看看趙宗實那張憂鬱的臉,這沒福氣的相真要是做不了皇上,和他走的太近未免有點不明智:“韓大人是宰相,總不好背後議論宰相與皇上的話。”說這話時,司馬光這張毫無表情的臉,也未必好看。


    趙宗實既然請來了司馬光,就不會輕易放他走:“宰相既是和皇上公事,司馬大人也要記錄的,我這隻不過是因與大人相交甚厚提前知道而已。”在沒做太子沒登基之前,就算是宗室繼承人也狗屁不是。有時候甚至還沒有言官地位高,最多是皇親國戚,還得擔著萬一威脅到真正繼承人掉頭的風險,所以必要的情感交流,拉攏一下關係還是很重要的。


    司馬光也不傻,該賣乖的時候就要賣乖的:“也沒說什麽,就是說了說如何任命公爺之事,比如那秦州防禦使,還有宗正寺之職,公爺已經推過三四次了。”這不是什麽秘密,總不至於讓人說自己存有挑撥之心。


    這麽對話下去估計如果有人偷聽也會睡著,兩個各懷心事的大男人,對坐在茶桌之前,不冷不熱沒有抑揚頓挫的對話,讓空氣中漂浮著沉悶的味道。


    趙宗實有心打破這種沉悶,也許換個話題會好些,他將司馬光的茶盞中添上茶,比了個“請”的手勢:“君實(司馬光字君實),此茶是仲針從雲軒帶迴的新茶,請品一品。不知道司馬大人對這雲軒評價如何。”


    提到雲軒司馬光有點氣悶,好歹自己也是以文采聞名於世,雲軒初辦之時連沈括都有受邀,自己竟然沒收到邀請。“茶是不錯,雲軒點子也好,隻是常常如此聚來,遇事難免口風一致,要知道眾口鑠金……”司馬光說到一半,似乎想起仲針也是股東之一:“不過好在,有公子能把控全局。”


    他總算把一句話滴水不漏的說完,既說出了要害,又捧了捧趙宗實:“仲針在我這幾個孩子中,聰明得體。出生當天祥光照室,群鼠吐五色氣聚集成雲。”趙宗實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無比自豪。


    司馬光的臉色終於有了些表情,他挑了挑眉說道:“啊呀,這可是祥瑞之兆,難怪皇上和皇後如此喜歡仲針。”這可是在候選人問題上加了重要一個砝碼。


    仲針很受仁宗皇帝和曹皇後的喜歡,和他父親趙宗實一樣,聰明伶俐知書達禮,趙宗實的夫人是曹皇後的親侄女高氏,血緣上又沾皇親。仁宗考慮皇室繼承人的時候,子嗣問題也是很重要的備選條件。


    趙宗實見司馬光有了點反應,於是說道:“君實少年就以文采名世,修為名動天下。若有日仲針能得以君實相助,可謂他的福氣。”趙宗實故意迴避了自己,而以仲針之名,司馬光馬上領會了這位公爺的用心,以茶代酒敬了眼前這位公爺一杯。


    話不用說透,把話說透也不是司馬光的風格,他的心裏非常明白為什麽趙宗實不肯赴任。先說宗正寺之職: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譜牒、守護皇族陵廟,如果任命就在皇陵那呆著吧,雖然無過,但也無實際的得民心的政績。


    再說這秦州防禦使:秦州是軍事重地,北宋立國之初,秦州即被宋與吐蕃劃為兩半,秦州成為邊界地區。自夕陽鎮(今北道新陽鎮)渭河之北為吐蕃地區,稱北秦州,有尚波幹部、者龍族等29個部族,數十萬居民。北宋朝庭把秦州放在地當宋、吐蕃、金、西夏族戰略要衝的位置,意欲以秦州為大本營,向西向北推進。


    秦州多麽重要的位置,足矣顯示朝廷對趙宗實的信任了,但是趙宗實就不這麽想,那裏離開封太遠了,真要是朝中有變故,等他迴來的時候什麽都晚了。


    司馬光的頭腦中閃過兩個畫麵,一個是仁宗的喃喃自語:“難道非得選宗室子弟入嗣嗎?”另一個則是韓琦在見到司馬光時,腆著發福的肚子,目中無人的高傲的問到:“君實,今日皇上可說什麽了嗎?”當司馬光迴答沒有的時候,韓琦用略帶恐嚇的口吻:“別以為皇宮之內會更什麽秘密,別想耍花樣!”


    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隻要韓琦在自己頭上,他司馬光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打定了主意,司馬光要一箭雙雕,讓韓大人靠邊站站吧!


    “公爺,在下有一言,請公爺接受秦州防禦使一職,至於韓大人提議知宗正寺一職,確實是欠妥。君實願意奏請聖上,讓公爺隻任秦州防禦使這一要職!”


    趙宗實眼睛一亮,司馬光看在眼裏繼續說道:“現在皇上在病中,與其屢次違背聖意,倒不如在京任職,也好榻前侍奉。”


    趙宗實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沒看出司馬光的嘴角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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