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真不喜騎馬,素來步行。她憑著卓越的輕功,行如流雲,不一日趕到了平安客棧。


    可是,她到達之時,江穎早已離開。她問江穎的去向,店家人也隻能搖頭而無可奉告了。


    這一下,江穎猶如黃牛入海,變得無形無蹤。淨真想到這,不禁愁悶不已。


    她表麵上奉了白一鳴的命令來盜取寒冰劍,暗地裏卻自有主張。她心裏想的並不是盜劍,而想奉勸江穎在殺了白一鳴之後放過其他蜀山派弟子。千錯萬錯,隻能錯白一鳴一人,跟其他蜀山派弟子無關,他們也是逼不得已。


    淨真無奈隻得沿著去往西域的大路一路尋找。凡是客棧酒肆,她都要不厭其煩地進去問一問,能否找到江穎也隻能憑天由命。


    這一日傍晚,到了一個小鎮,遠遠地聽見有人抽噎。淨真心下疑惑,什麽人為何天黑了還在外麵哭泣,難道她家裏發生了什麽不幸的事?


    淨真也沒有多想,便循著聲音走了過去。一個不大的地攤前癱倒著一個老嫗,花白頭發,滿臉皺紋,衣服破舊,而且打了補丁。一看就知這是位窮苦人。


    淨真走到她的身前,親切地問道:“老施主,為何此時在此哭泣,心裏有什麽委屈能否向老尼傾訴傾訴?”


    老嫗哭得更傷心了:“我苦命的女兒……娘不能沒有你啊!”


    淨真皺了皺眉,又關心地問道:“你女兒怎麽了?走丟了?”


    老嫗道:“我那女兒沒有走丟而是讓人搶走了!師太,老嫗知道您是好人,可是這件事連官府都管不了,您……您還是走吧,別引火上身,害了性命。”


    淨真狂笑一聲道:“老尼的命他人還做不了主。老施主,你說你女兒被什麽人搶走了,老尼幫你搶迴來。”


    老嫗擦幹眼淚,不敢相信地看著淨真,問道:“真的?”


    淨真道:“老尼乃出家人,出家人從不打誑語。隻要老施主說出何人搶了你的女兒,我便去搶迴來。”


    老嫗忙跪下叩頭道:“多謝師太救命之恩,老嫗一輩子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淨真扶老嫗起來道:“老施主快把事情的經過簡略說一下吧。”


    老嫗“嗯”了一聲道:今天鎮子上集,我帶著女兒出來擺地攤,賺些糊口錢。不想,鎮南大財主田富仁大公子田英逛街時,見我家女兒長得貌美,不由分說便讓家丁把我女兒搶走了。田家有錢有勢,朝廷裏還有親戚做官,我一想,我一個窮老婆子有什麽辦法去救女兒,隻得傷心流淚了。”


    淨真道:“老施主不要傷心,你且等一會兒,老尼這就去搭救你的女兒。”


    老嫗道:“鎮南邊門口放大石獅子的那戶便是。師太小心,這田家家丁無數,還有數位護院。他們都是披著人皮的虎狼!”


    淨真道:“老施主寬心,老尼自有辦法。”話畢身影一縱。老嫗再看時,淨真已在丈遠外,片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淨真尋到鎮南,見一扇豪華氣派的紅漆大門前擺著兩隻大石獅子,心想這戶就是了。


    她施展開飛簷走壁功踏牆而上,拔住牆頭翻入院內。


    這院子裏也掛滿了燈籠,每個燈籠下各站著一名手執鋼刀的家丁。真是:燈籠紅如血,兵刃白成霜。殺氣衝天起,猶似閻羅堂。


    淨真一落腳,便有幾個人衝了過來,有人喊道:“有人闖進來了!”


    七八個家丁圍住淨真,其中一人喝問道:“你是哪裏的尼姑,膽敢夜闖田家,你有何目的?快說!”


    老尼笑道:“我來找人。今天你家公子是否在集市上搶了人家的閨女?我就是要找她。”


    那名家丁又道:“老尼姑,實話告訴你,我家公子今天是搶了一個黃花閨女,不過,她現在……”那家丁說到這,眾人一起放浪形骸地大笑起來。其言下之意已經說得明明白白,那被搶的女孩兒已經或者正遭他家公子毒手。


    淨真怒不可遏道:“你們簡直禽獸不如!你們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佛祖不會饒恕你們!”


    那名家丁道:“佛祖饒不饒恕我們,是佛祖的事,不用你操心,你還是為自己操操心吧,老尼,今天你來了,就甭想再出這個門。來人,給我殺!”


    話落,便有五名家丁呐喊著猛衝了過來。淨真麵沉如水,泰若自然,帶那五名家丁臨近,一掃拂塵,全部拂麵而過,五人皆翻滾在地。再看,五人臉上各留下幾道血痕,鮮血愈染。


    那名家丁見了一怔,道:“還是個練家子,報上名號,大爺手下不殺無名之輩?”


    淨真從容不迫,緩緩道:“老尼蜀山派淨真。”


    “你等著,我去叫張護院來收拾你。”那名家丁對眾手下道,“看好她,別讓她跑了!”


    過了片刻,那名家丁領著一個彪形大漢走了過來。這個大漢,膀大腰圓,一張肥臉上眯著兩隻小眼睛;眼睛縫裏迸射出寒光,駭人心魂。身著一襲紫色大袍,手中握著兩隻鐵錘。


    那名家丁指著淨真道:“張護院,就是她!”


    那個被稱作張護院的大漢,瞧了淨真一眼,大笑道:“我當是個什麽厲害角色,原來是一個老禿驢。一個老婆子,你們這麽多人都收拾不了,真是酒囊飯袋。你們都閃開,讓你們瞧瞧,老子是怎麽讓她命喪鐵錘下。”


    眾人似乎都很怕這位張護院,他說出的話,沒人敢不從。當下,眾人閃出一大片地方。


    張護院手執鐵錘一步步逼近淨真,到了近前,道:“老禿驢,去死吧!”說著掄起左手錘便砸了下去。勁猛錘沉,這一下砸下來,力愈千斤,甭說人就是石頭也碎了。


    淨真輕功極高,見來人掄錘砸下,身形一動,已在三尺開外,避了過去。張護院見這一錘砸空,又上前一步,右手錘又砸了下去。


    雖然他掄錘力愈千斤,但步伐緩慢,身法上比淨真遲鈍得多。


    張護院一錘不中又擊一錘,功夫不大便力氣耗盡,喘著粗氣,大汗淋漓,站在那兒不再動彈。


    淨真豈能給他喘息的機會,身形一侵,拂塵擊出,一個橫掃,張護院胖大的身軀立刻彈起,滾出一丈多遠。


    淨真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大漢,徑直往內院走。而一旁的家丁眼瞅著,誰都不敢阻攔。


    進了二層院,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得家丁衝上前動手,其結果不言而喻,一個個被打倒在地。


    過了三層院,四層院,到了五層院。就見一間廂房門一開,從裏麵衝出兩個青衣中年漢子,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


    淨真一見這一男一女心中大喜,心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這一男一女正是江穎和餘二娘。


    院子裏家丁越聚越多,隻是將他們五個人團團包圍,卻無一人上前動手。那兩個中年漢子跟江穎和餘二娘兀自鬥不休。江穎武功略差隻能跟那個中年漢子打個平手,互不吃虧,而餘二娘武功極高,跟她交手的中年漢子根本就不是對手,幾次三番被打倒。可是,餘二娘似乎沒有要馬上殺了他的意思,而是像貓抓老鼠一樣玩弄。


    正在四人鬥得慘烈時,隻聽有人一聲大喝:“全部住手!”


    淨真就見人群一分,從夾道裏走出一位員外模樣的人。他神色肅然,氣宇軒昂,穿著極其華麗,左手握著一把鑲滿珍珠寶石的寶劍。


    那兩名中年漢子聞聽,立刻住手退進人群。江穎和餘二娘也隻得罷手。


    員外道:“你們是什麽人,為何夜闖我田家。如果是為了錢,隻管說一聲,我派人送去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興幹戈!你們不要小瞧我們田家,田家不是好惹的!”


    淨真道:“阿彌陀佛,老尼今日夜闖貴宅是逼不得已,還望恕罪。”


    員外冷冷道:“逼不得已?那好,你就說說如何個逼不得已,田某洗耳恭聽!”


    淨真問道:“施主是哪一位?”


    員外道:“田萬城。”


    一旁一位管家模樣的老翁,得意洋洋地道:“這位是我們田家大老爺,田幫幫主。”


    淨真道:“看田幫主是位有豪情的英雄,老尼便將實情相告。……”於是,她便將田家大公子集市上搶人家女兒,她偷入府上救人之事說了一遍。


    江穎見淨真講完,也道:“我們也是為了此事而來。田大老爺,你來評評理吧!”


    田萬城眉頭緊皺,厲聲道:“去,把大公子喊過來!”


    片刻,一個麵如白紙的瘦青年,躬著腰,走出人群。


    “爹,你找我?”


    “嗯!”田萬城問道:“今天,你在集市上可搶了人家女兒?你要如實說,膽敢隱瞞一點,我就一刀宰了你這孽障。”


    “爹……孩兒錯了,孩兒再也不敢了!”


    田萬城道:“原來是真的!你把你爹這張老臉丟盡了。你說吧,現在人家打到家裏,你說該怎麽辦?”


    “爹,咱們有這麽多人,又是在晚上,殺了他們,神不知,鬼不覺!”


    “混賬!你錯也就錯了,居然要一錯再錯!那個女孩在哪兒,立刻放了。”


    “爹,我……”


    “趙管家把那個女孩兒帶過來,再賠些銀子。”


    “是!”那管家轉身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人群讓開,那管家領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走了過來。


    田萬城道:“英兒,是她嗎?”


    “爹,是。”


    田萬城道:“三位把這位姑娘領走吧。”


    那管家拿出一大錠銀子塞進那姑娘的手裏道:“拿著吧,這是老爺賠償你的。”


    那姑娘接了銀子,跪下給田萬城叩了一個頭,又給淨真叩了一個頭。


    淨真將她拉起道:“你娘還在等著你,我們走吧!”


    田萬城道:“跟著這三位俠士走吧,他們送你迴家。我田某代表全家向你賠不是了。”


    淨真、江穎、餘二娘領著那姑娘出了府門。淨真道:“江少俠,我們又見麵了。”


    江穎道:“師太,我們真是有緣,不想在此邂逅。”


    淨真道:“少俠有了寒冰劍,可是要去救你的父親?”


    “自然。父親有難兒子豈能見死不救?”


    淨真道:“蜀山派一切罪過都當怪罪在白一鳴身上。少俠如果殺了白一鳴,可否放過其他門中弟子,他們也是身不由己。”


    江穎道:“隻要他們罷手,我絕不為難。”


    淨真道:“有少俠這句話,老尼就放心了。老尼要迴蜀山了,也許這一迴就再也沒機會到中原了。我心願已了,就此告辭。煩勞二位送這位姑娘迴到她娘身邊。”


    江穎道:“師太放心就是。”


    話畢,淨真單掌一豎,施了一禮,轉身大步飄然而去。


    江穎和餘二娘把那姑娘送到那老嫗身邊,那老嫗悲喜交加,母女倆千恩萬謝,又是跪下磕頭。


    二人別過母女倆,沿著街道漫步而行。


    餘二娘一副很歡快的模樣,江穎問道:“為什麽這麽高興?”


    餘二娘道:“是行俠仗義讓我快樂。我今天也做了一迴女俠,做了一件大好事。”


    江穎道:“我也很開心。”


    餘二娘道:“以後,我們就行俠仗義一輩子,那麽我們總是能開開心心了。”


    江穎道:“好!咱們一言為定,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誰都不能離開誰,你答不答應?”


    餘二娘道:“你說呢?我覺得我們應該有個很響的名號,叫什麽呢?我們一起想一想。”


    江穎道:“就叫冰劍俠侶怎麽樣?”


    餘二娘道:“好!以後咱們就叫冰劍俠侶了。”


    江穎道:“天也不早了,咱們還是快迴客棧吧。”


    餘二娘道:“隻可惜耽誤了半天行程,不知道你爹現在怎麽樣了。”


    江穎道:“我爹向來福大命大,你不用為他擔心。隻要我們盡快趕到昆侖山就是了。”


    餘二娘皺眉道:“不知道,你爹能不能接受我做你的妻子。我以前為了錢做了很多惡事,害了很多人,現在想想真是後悔。”


    江穎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想我爹一定深明大義,既往不咎,給你一次機會。”


    餘二娘道:“隻要你爹肯原諒我,我一定做個大好人,做很多大好事,彌補我曾經的過錯。”


    江穎道:“你不要太擔心了,開心一點,看見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了。”


    餘二娘道:“假如你爹不同意我們的婚事,你會怎麽樣?”


    江穎道:“我要帶你遠走高飛,到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然後,我們改名換姓,行俠江湖,我們要用行動來證明他是錯的。”


    “不要。假如你爹不同意,我就離開好了。不能因為我,使你們父子不和。那樣,即使我們在一起了,我心裏也會感到愧疚。”


    江穎道:“好了我們快趕路吧,明天又要起早。我要是睡懶覺,你可不能埋怨我。”


    “哈,你睡懶覺,還不讓人數落!”


    “你來追我!看誰先到客棧。”江穎說著緩緩地往前跑。


    餘二娘也加快了腳步:“你呀都是大人了,還像個小孩子。我追到你,有什麽好處?”


    “想要好處,先追上我再說吧。”他跑得速度更快了。


    “看我追上你!我的輕功勝你十倍。”


    “你快跑啊!我馬上追上你了!”


    “你想得美!沒那麽容易!”


    江穎奮力地往前衝,可是餘二娘的話聲總是響在他耳側。


    倆人說笑著,不緊不慢得追逐著,突然江穎止了步,愣愣地看著前方。


    在他們前方,一字排開,站著四個大漢,他們手中各執兵刃。


    餘二娘猛刹步子,但還是撞向江穎的後背,倆人都往前一侵。餘二娘穩住身形,問道:“你怎麽突然不走了!”


    江穎道:“你看。”


    餘二娘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在不遠處的街道上站著四個人,四條黑影拉的很長。


    餘二娘插著腰,喊道:“深更半夜的,裝神弄鬼啊!我餘二娘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什麽牛鬼蛇神,知趣的,趕快迴家睡覺,陪老婆,否則,我讓你們好看!”


    其中一個大漢,傻傻應道:“我魯三牛沒老婆,隻有賤命一條,銅板八個。”


    “沒老婆,就迴去陪你爹娘。爹娘總該有吧!”


    大漢搖搖頭:“沒有。”


    “沒有爹娘,也不該大晚上出來嚇人。都快迴家,洗洗睡吧。”


    “老爺說了,我們迴去可以,要麽帶迴去兩個人頭,要麽我們提頭去見。”


    餘二娘恍然道:“我聽明白了,你們這是要劫道,殺人奪財。”


    “錯!我們隻殺人,割腦袋,不奪財。”話畢四人舉刀呐喊著朝他們二人衝來。


    餘二娘微微冷笑,右手一揮,已經有無數銀針射出,散開一片,星星點點,像一張大網朝四人罩去。


    四人衝著衝著突然止步,身子晃了晃,像喝醉酒似的,倒在地上,其中一個磕磕巴巴道了一聲“厲……害!”便頭一垂,像是暈厥過去。


    餘二娘道:“你們四個混蛋好好睡到天亮,凍不死你們算你們命大!敢惹我餘二娘讓你們倒八輩大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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