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可那又如何呢。”寧羽的雙翼交叉擦過,像是在擦拭兩把劍,“在妖界,強者為尊,我們可不講你們人族那些虛偽的道義,你打不過我,就別想見到容真大人,而青合,就等著在我軍的鐵蹄下灰飛煙滅吧。”


    “寧羽,你別欺人太甚!”姽落向前站了一步,擋在陸逢機麵前,“你要打,我奉陪到底。”


    寧羽輕笑了一聲,“兩軍交戰,妖王可得注意自己的身份。”


    姽落毫不猶豫地揚起下巴,“我是我,是姽落,不是你口中的妖王,如此身份,夠了嗎?”


    寧羽隱忍著怒意嗬斥她,“你這是在背叛自己的種族和家園!”


    “究竟誰在背叛,誰在守護,你若看不明白,就讓我好好教訓教訓你,讓你明白!”


    一聲尖銳的鳥嘯響徹天空,姽落身上散發出金色的光芒。


    陸逢機被強大的妖力逼退數步,他想要阻止姽落,但唿喊聲被淹沒在唿嘯的狂風中。


    再看寧羽那邊也沒好到哪裏去,姽落雖然不務正業了些,但好歹有梵蓁親傳,又是一半的神獸血統,動起真格來毫不含糊。


    眼見著姽落真要動手,九條雪白的巨大狐尾從天而降,如天河落九天,砸向姽落。


    姽落輕鬆躲開,狐尾砸在地麵上,激起碎石塵埃,轉眼又消失無蹤,隻餘下地麵上一個深坑。


    陸逢機看得目瞪口呆,現在當真是神仙打架了。


    姽落落地之後,忿忿地看著天上大罵。


    “容真,你出來,我要砍了你的尾巴!”


    容真淺笑著從樹巔落下,落在寧羽麵前。


    她身後搖擺著九條雪白的狐尾,狐尾散發著微弱的白色光芒,如同月光。


    “砍我的尾巴?你恐怕還沒有這個本事。”


    寧羽理了理頭發,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麽狼狽,才上前向容真行禮。


    “大人,屬下不敵,自去領罰。”


    容真抬手阻止了她。


    “對手是咱們妖界之主,你若能贏,大明宮中的寶座豈不是歸你了?”她摸了一把肩上的狐皮,輕笑道,“咱們輸了便是輸了,我有意邀青合的仙長一談,你還不快去擺開宴席。”


    “是。”


    寧羽拱手退下,帶著手下人離開了此地,隻剩下容真一人站在原處。


    她看了一眼姽落,又將目光移到陸逢機身上,卻隻是笑了笑,並不說話。


    姽落看著她的笑,渾身起雞皮疙瘩。


    “你為何不攻山?”


    容真挑挑眉,斜睨了說話的姽落一眼。


    “哦?難道你希望我攻山嗎。”


    “你究竟有什麽陰謀,非得拉著整個妖界陪葬才甘心嗎?”


    容真收起九尾,“我能有什麽陰謀,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倒是你,自以為在局外,又何嚐不是局中人?”


    姽落皺眉。


    “梵蓁姐姐?”


    “想問什麽,你自去問她便好了。”容真踩著悠閑的步子往營地走,雙目空茫,杳無一物,“跟我來吧,是時候該談談我們的事了。”


    姽落並不明白她們之間有什麽事好談,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陸逢機,對方也正好扭頭看向她。


    兩人的目光相觸那一刻,又同時躲開。


    姽落低著頭,忍不住淺淺笑開,陸逢機則是想做點什麽掩飾那份尷尬,遲疑地走向她。


    “既然已經來了,不如聽聽那位容真姑娘打算說什麽吧。”他建議道。


    姽落自然是毫無異議,點頭說好。


    他們沉默著並肩走容真走過的那條路,不久便見到火光,以及容真口中所謂的宴席。


    寧羽不知從哪裏抓來了兩隻野兔子,此刻正撥了皮放在火上烤,香氣四溢。


    姽落和陸逢機在火堆旁落座,容真便將手邊的酒囊丟過去,被姽落接住。


    “如此不算慢待了吧。”


    姽落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陸逢機也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容真倒不搭理他們,而是自己拿起另一隻酒囊,拔開塞子喝了一口。


    她一抬手,身後那些屬下便紛紛退下,轉瞬便不見蹤影。


    整個林子突然顯得很空,仿佛他們並非敵人,而是一同出行的朋友。


    “我已許久沒喝過人界的酒,如今倒勾起不少迴憶來。”


    姽落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囊,“你一個喪家之犬,有什麽好迴憶的。”


    “你不也是前朝餘孽,寄人籬下?”


    “你!...”


    陸逢機趕緊攔住姽落,生怕她們倆又打起來。


    “容真姑娘,你既然不願退兵,要我們來此究竟想談什麽?”


    容真眯了眯眼睛,“我心情好,想請你們喝酒吃肉,不行嗎?”


    姽落頓時站了起來,將手中的酒囊丟進火裏。


    “你有病!”


    火很快將酒囊燒破,裏麵的酒液流出來,火愈燃愈烈,他們都不得不退後些許避開。


    隔著熱烈的火焰,姽落看著容真那雙含笑的眼睛,仿佛火是在她眼中燃燒。


    姽落心裏那份不安愈發強烈。


    她一把抓住身邊陸逢機的手腕,“果然是計,你在拖延時間!”


    雖然暫時還想不明白容真為什麽要這樣做,但姽落心裏斷定,他們最開始的猜測是對的,容真利用偷聽的十七引他們下山是計,假意相談,讓寧羽出手是計,乃至於將他們請到這裏,都是計。


    容真沒有否認,她也將手中的酒囊丟向火堆,手腕輕抬,火焰便跟著她的指引,飛向空中形成一條條狐狸。


    火狐狸紛紛跳向姽落和陸逢機,將他們圍了起來。


    姽落和陸逢機背靠著背,警惕四周。


    “你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們嗎?容真,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姽落運氣時,卻突然胸口一痛,體內的妖力四散,完全聚不起來。


    她怔了怔,不信邪地強行再試了一次,竟嘔出一口黑血來。


    “你怎麽了?!”


    陸逢機察覺到,趕緊扶住她。


    他下意識把了姽落的脈。


    “中毒?!”


    他難以想象,身為上古神獸的後裔,姽落竟會中毒。


    姽落微喘著抽迴自己的手,她不想陸逢機過於擔心自己,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她看向火圈外的容真,後者神色淡然,看不出悲喜,姽落忽然發現,容真身上有梵蓁的影子。


    這種感覺很強烈,她心裏不太舒服。


    “你是什麽時候下的毒?”


    她記得自己從始至終沒有與容真交過手,也沒有喝她丟過來的酒。


    容真的手在自己的脖頸前劃過。


    “你丟在山間的紙人眾多,想找到並不難。”


    姽落氣憤地抹去嘴角的血跡。


    虧她自作聰明用紙人去打探消息,卻被人反陰了一道。


    容真勾起嘴角一笑,“所以別白費力氣了,你們就待在這裏,看著我攻山吧。”


    姽落和陸逢機的心都沉了下去,如今山上隻剩下三個人,其中兩個還沒有戰鬥力,僅靠陸思一人,可怎麽守得住啊!


    容真一甩衣袖,颯然轉身,但她隻走出兩步,便聽得一聲大喝。


    “妖女,放了我師兄!”


    一團火光急速向她飛來,容真微微蹙眉,一揮手便輕而易舉地將火團揮開。


    火團落在旁邊,她看清了來人。


    雖然沒有見過這張臉,但她認得這縷魂。


    容真不禁勾唇一笑,目光中迸射出貪婪的光。


    “你終於來了。”


    陸思微怔,他不懂女子口中的“終於”二字從何而來。


    但他心中憤慨便如那團烈火,愈燃愈烈。


    他指著容真,“你如果現在放了我師兄和姽落姑娘,我八成還能饒你一命!”


    容真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翻,笑容輕蔑。


    “肉體凡胎,卻想與我相抗嗎?”


    陸思哼了一聲,“肉體凡胎又如何,我是人不錯,但仍然能暴揍你這隻狐狸。”


    “是嗎?”容真目光漸冷,“那就來試試吧。”


    她以迅雷之勢用利爪攻向陸思,一切隻發生在眨眼之間,她便到了身前,陸思沒想到她的速度這麽快,心裏吃了一驚,卻不敢表現在臉上。


    他勉強躲過那一擊,容真的爪子卻還是劃破了胸前的衣裳。


    劫後餘生的陸思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害怕了嗎?這還隻是開始呢。”


    陸思哪肯認慫,他用靈力凝成長劍,指向容真。


    “什麽害怕,我還沒開始呢!”


    陸思提劍衝上去,兩人打在一塊。


    陸逢機和姽落隻能遠遠地看著,他們都清楚陸思絕不可能是容真的對手,陸逢機心急如焚,卻半點忙都幫不上,心裏越發憤恨。


    姽落見狀拍了拍他的手背。


    兩人目光相觸,姽落眼中有淺薄的笑意,是無聲的安慰。


    “放心吧,容真不會傷害陸思的。”


    陸逢機眉頭皺著,“為何這麽說?”


    姽落見他稍微平靜下來,便不再過多擔心,她盤腿坐下,打算趁機排出體內的毒。


    “我也是剛剛才想明白梵蓁姐姐究竟要什麽。”她閉眼打坐,嘴沒有動,卻有聲音不斷傳入陸逢機的腦海中,“容真引我們下山,目標其實並不是我們,而是陸思,而我們又恰好陪著她演了一出好戲。”


    “十七受傷被丟在樹林裏,我們被容真困在火圈裏,若他從未知道發生過什麽,或者哪怕他知道,見到這樣的場麵,一定會出來和容真拚命的,而容真呢,她布下局,就巴不得陸思出來和她拚命呢。”


    陸逢機看向與容真打在一起的陸思。


    陸思雖然一直處在下風,容真卻也處處相讓,隻在他身上留下一些皮肉傷。


    陸逢機是見過容真真正實力的,雖然隻有一招,但能讓姽落避讓,想來威力不俗,她若真心想殺陸思,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如今這般倒像是耍猴。


    或者說她想營造出一種錯覺,讓陸思以為自己隻要再強一點,就能夠戰勝她。


    陸逢機忽然明白了。


    “她想要陸思與神幽的胎光之魂融合?!”


    “沒錯。”


    “可是為什麽呢?容真要神幽的魂做什麽?”


    姽落睜開眼睛,臉上濃重的憂鬱讓她看上去又添幾分憔悴。


    “不是容真要,是梵蓁姐姐要,這才是她攻打青合的目的。”她頓了頓,又道,“或者說,這才是她讓赤曦知道我在青合,引陸思迴來,又將神幽之魂當作最後底牌的目的,她把一切都算計在內了。”


    陸逢機目瞪口呆,若所有的一切都是算計,這該是多大的一盤棋局。


    姽落用指甲在手腕上劃出一道傷口,黑血緩緩流出,滴在地上,那片草地便迅速枯萎。


    直到血開始變為紅色,姽落撕下一片衣料,將傷口簡單包紮。


    她站起來,目光落在幾乎力竭的陸思身上。


    “梵蓁姐姐一直在找複活神幽的方法,但她一直沒找到最重要的胎光神魂。不僅如此,在燁鳥死去之後,你師尊還將幽精之魂取出封印,自此三魂離散。”


    “你的意思是,若三魂相聚,則神幽臨世?”


    姽落遲疑片刻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其實梵蓁姐姐應該也不知道,畢竟從前從未有過這樣的例子,沒人知道把一個已死去的神的神魂聚在一起會發生什麽。”


    “若神幽臨世,我師尊呢?陸思呢?”


    “他們...或許會消失。”


    陸逢機眉間鎖著無盡愁緒,他實在難以想象,若有一日陸塵心和陸思都消散於世間,他又會是什麽樣。


    “梵蓁與師尊交好,隻是想要複活神幽吧,既然如此,她為何不從師尊身上下手,卻先找上陸思呢?”


    姽落不知道後麵的話她該不該說出口,畢竟真相過於殘忍,有時將一切弄得清清楚楚並非好事。


    陸逢機看出她的擔憂。


    “沒關係,現在已是這種狀況了,總比永遠被蒙在鼓裏好。”


    姽落小心翼翼地牽住他的手,希望他能感覺到她一直在他身邊。


    “其實梵蓁姐姐並非是找上陸思,而是陸思的出現便是她一手安排,十六年前她從你師尊手中拿走幽精之魂,以一魂投胎轉世,那個孩子被放在你們青合派的山門口,成為了你的師弟。”


    陸逢機想起他抱著小陸思找上問神峰的那一晚,陸塵心拒而不見,甚至從此閉關。


    他現在終於明白陸塵心的那句話,


    ——我教我自己,難道還要收錢嗎?


    “神魂要自願才能融合,梵蓁姐姐知道你師尊是絕不會再拿迴幽精和胎光的,但是陸思不一樣,他不明白後果,而且有想要守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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