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一瞬,華表千年。人生數十載在這悠悠天地間顯得何其短暫。而在這短暫中,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然而即使每個人的生命短暫,文明的生命卻能在傳承中獲得生生不息的永恆。


    接著是署令郭豐出場,為他們訓話:“人家都說我們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我不同意!我認為修真者是生是死應該由自己來決定!”


    他看住了所有的菜鳥,抬起右手,撥浪鼓一樣搖晃著碩大的手指,此刻宛若老牌影帝附體一般,“你們入門時間最短,底子最幹淨,將來的路怎麽走,想必心中也還沒有一個準譜。能不能告訴我,你們修真的終極目標到底是什麽?”


    “我心如劍,天擋開天,地擋辟地。”學徒們整齊的答道:“千般法術,萬般大道,隻求長生!”


    郭豐哈哈大笑:“一幫胎毛未退、乳臭未幹的小破孩兒!長生?長你們個大頭鬼的生!能夠霞舉飛升,長生不老的仙人,比道祖老人家的腎結石還少見!真是不曉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劈頭蓋臉就是一通地圖炮,郭豐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這也是一種策略,要在最快的時間裏選出道心最堅定的那些:“就你們這樣的,一百個裏麵頂多隻有四五個能在這輩子修煉到築基期,也配做虹化飛升的春秋大夢?”


    菜鳥們平均年齡不過十一二歲,正值目空一切、少年麻木的歲數,渡劫成功之後越發讓他們自我感覺良好,個頂個糞土當年萬戶侯,現在突然被署令大人親自傾下半桶冰雪水,原先的高昂心氣頓時萎了半截。


    “野心別那麽大行不行?凡人晉升煉氣期,哪怕終生不得寸進,也可壽過百年、無疾而終;如果有幸能從煉氣期晉升築基期,壽元憑添三百;升到金丹期,又增五百天元,元嬰期朝上那就更不用說了!


    這一步一步往上疊加的壽命,可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甜頭!


    除此之外呢?還有人上人的快感!隻要嚐過一次「視眾生如螻蟻、以萬物為芻狗」的滋味,你們就會明白世俗有多無趣,修士有多爽!


    要是以虛無縹緲的長生作為動力,咱們這個行當哪裏能延續到今天?”


    他越說越順暢,好似已經演練了幾百遍一樣。事實上他不過是把從小學上到大學經曆過的各種老師的訓話改吧了改吧用在他們身上。


    他的話太過現實太過直白也太過打擊人,很多修真學徒一時之間有點接受不了傳說中不沾一絲人間煙火氣的修士也有功利、市儈的一麵,頓作理想幻滅的呆頭鵝狀。


    但也有不少新苗默默握緊了雙拳,滿臉的倔強、不服、愛誰誰、敢怒不敢言。


    根據觀察到的種種神態反應,郭豐在心裏默默地將這些菜鳥劃分成了潛質較大和潛質不明兩大類。


    他對這些心智尚未成熟的少年修士大開群嘲,有獨特的目的。


    這世上大部分修士注定是會泯然眾人的。


    隻有少數道心如鐵的精英才能在這個圈子脫穎而出並且有所成就。


    這是一個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自然鐵律。


    對於資源寶貴且時間緊張的崇玄署來說,一體同仁對待所有新人隻能當冠冕堂皇的口號打打嘴炮,付諸實施絕對不行,一碗水端平的大鍋飯看似公平,實際是最大的不公平。


    今天在真武祖師道場進行冠巾法會,雖然說有他的私心,但也是想為大唐的凡人創立出一個真正的可持續發展的,紮根於大唐的修真門派。


    短暫的訓話結束之後,新進弟子又恭敬跪於聖真之前,接受度師、冠巾師、攏發師攏發、授冠、加袍。三師分別為冠巾弟子梳頭簪披,“一梳萬般惡意,一概消除;二梳萬般妄想,一概消除……”。


    隨後郭豐又為冠巾弟子披上大褂,並帶上偃月冠,賜予他們法號,令牌。


    這時候所有的少年修士都覺察到了一個細微的區別:他們之中有些人獲得的令牌是白玉的,有些人卻是墨玉質地的。很多菜鳥顯露出了若有所悟的神色,也有後悔、懊惱和激憤的,但無一例外,都被刻意的掩飾了。


    人活在這大千世界之中,看日夜交替,看四季更迭,看花開花落,在時間的長河裏,不論是人,亦或是物,都在走向屬於自己的一個“終點”。時間行走的速度太快,大家還未來得及留住珍貴的迴憶,一切就仿佛在眨眼間就會消失不見。


    既然來到了這個修真世界,不折騰出一番事情來,那算是白來了一趟。更何況天上還有那麽的神仙不想讓他好,他得好好得迴去。


    作為崇玄署開天辟地的最最最牛逼的一個署令,郭豐最關鍵的職責其實不是幫崇玄署收錄人手,而是用自己老辣的眼光和老道的經驗,在菜鳥修士中初步篩選出值得部門重點關注的潛力股——那些不懼打擊、忠於理想的執拗人。


    無可否認,單純用心性、意誌來衡量修士的潛力並不十分靠譜,但是對於一個經曆過如此波折,需要重新崛起的部門來說,想要香火永繼、挺直脊梁,江山代有硬漢出的法統絕對要比四處搜羅可遇而不可求的絕世天才更加實實在在。


    不過這種心理摸排的小把戲,隻能糊弄糊弄涉世未深、眼眶子比較淺的小娃娃。


    跟著來的主持冠巾法會的老牛鼻子就頗為不服,不過他們也能分得清輕重,所以隻是暗暗把郭豐的話記在心裏,以後自己收徒的時候也這麽訓話。


    一套繁瑣的入門儀式全部走完,夜幕已經低垂。


    唐長老已經在食堂準備好了豐盛的齋飯,新人們魚貫而入,按照年齒端身就坐,在郭豐手把手的教導下,先念供養詞,禮拜聖上,供養三清、法界眾生。


    吃第一口時誦念:願大唐風調雨順。


    吃第二口時誦念:願聖上萬壽無疆


    吃第三口時誦念:願度一切眾生斷惡修善,普共成仙。


    直到第四口開始才能真正敞開吃東西。


    這不是郭豐故意為難人,而是一個組織一定要有一些儀式感的東西,這樣才能聚攏人心,尤其是崇玄署這樣的被人滅了無數次威風,甚至一個侯大郎都能拆了的部門,更加需要一些法門外的手段。


    宴會進行到一半,日理萬機的蘇州府大老板秦刺史降尊紆貴來到了筵席現場,不但主動向諸位菜鳥敬了杯香茶,還挨著個跟菜鳥們單獨說了幾句勉勵的嘉言,十分平易近人、慈愛可親,一點也沒有傳說中封疆大吏的眼高於頂、囂張跋扈和拒人千裏之外。


    蘇州府的大佬秦少遊親自過來,郭豐是能夠理解的。不過他來了姿態這麽低,很是出人意外。看來長安那邊又有一些變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西遊做洲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邊熊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邊熊貓並收藏我在西遊做洲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