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遊平日裏最願意跟在姑姑的屁股後麵,她燒火他拉風箱,她喂豬他去打豬草,她睡覺也摟著他,也會給他講故事,姑父總是打斷他們說姑姑講的不對,然後他們睡前大吵一架。


    說到他的姑父柳正元,他的臉麵方方正正的,但是很兇一臉橫肉,唯獨看到秦少遊時展露笑顏,肉擠到一堆,眼睛迷成了一道縫,看起來滑稽極了。


    柳正元年輕時是個廚師,燒的一手好菜,十裏八鄉紅白喜事都請他去掌勺,他也十分樂中此事。


    他嗜酒嗜煙如命,一天八兩酒兩包五石散,是日常標配。但也會隔三差五趁著妻子外出偷偷過頂配的生活,隻是被抓包時一臉委屈,好像自己才是吃虧的那一個。


    在關中的冬天,莊稼人是沒有收入的,柳正元便召集三五好友,殺豬宰羊來賣,以此補貼家用。


    殺豬宰羊時是秦少遊也最快樂的時光。


    柳正元他們前一天睡覺,晚上十二點多起來殺豬,五點鍾時就已經全部分好了,到中午時便都會賣光。


    他們會照常留下一些肉和下水來,晚上慶祝。


    秦少遊最喜愛吃豬尾巴,每一頭豬豬的尾巴都是專屬於他,甚至大表哥都不能奪走這個權利。姑父會用心燒製,吃在嘴裏,暖在心裏,驅散冬日的苦寒。


    酒足飯飽之後他們開始算賬分錢,他和大表哥柳中清就眼巴巴站在旁邊,每當還剩下幾個銅錢兒時便便宜了他們倆。


    小時候拿著錢第一時間就會去買爆竹,炸狗子叔家的雞,嚇得那雞久久不能安睡,時刻提防他倆,那時候真的是快樂極了。(後來聽說狗子叔家的小女兒在戰亂時失蹤了,狗子叔自責不已,狗子嬸子也搬到大女兒家不再迴家)


    殺豬後的第二天,柳正元會早早的起床燉上一大鍋的骨頭,而他也會默契的在燉好的時候起床。柳正元聽姑姑絮絮叨叨家長裏短喝著酒,他和柳中清守著一盆大骨頭較勁。


    秦少遊晃了晃神,搖搖頭!他此刻多想畫麵就停留在那一刻,時間也不在流動,好好陪姑父聽姑姑嘮叨,聞聞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味。可是快樂的時間總是那麽快,三年期滿他需要迴自己的家了。


    隻記得那天是大年三十,按照習俗姑姑領著他從村裏挨家挨戶要吃食,然後裝到一個竹筐裏和姑父一起把送他迴家。


    落魄中年男人說到:“也正是送你迴家的那一年,父親突然病倒了。一座倔強的大山坍塌了,不明原因的街坊鄰裏都說這是殺豬的報應,村裏對這些牛鬼蛇神的事情充滿了畏懼。”


    “放屁!”秦少遊情不自禁的爆出了粗口。


    他隱約記得那個時候父親很忙,原來是帶著姑父去尋好的郎中。郎中說是胃糜爛,不喝酒吃五石散就好了,開了點草藥,父親不放心隨後又帶他去孫道長門下的一位徒孫家看看,那人說可以用中藥調,但是千萬不能再喝酒了。


    “當時我正在蒙學聽到這個消息,原以為事情會越來越好。還想著休沐的時候去嚐嚐姑父的手藝有沒有下降,沒有想到的是姑父的病情稍有好轉自己便控製不住偷偷喝酒。”


    “這都是命!”落魄中年說。


    “我知道後去勸過多次,也斥責他。可是他總是擺出自己七八歲就開始喝酒的黑曆史,說自己成了癮戒不了。姑姑也拗不過他,便任由他喝。如此便又過了三年,姑父終究還是癱在了病床上。”


    說到這裏,兩個大男人已經有些泣不成聲,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我去家裏看望他,他已經不再魁梧,方正的臉已經瘦的隻剩皮掛在臉框,蜷縮著身子,無法進食每天隻能靠竹管送小米油維持。看著他這樣,我心裏五味雜陳難受的很,眼裏有淚卻又不敢流下來,怕他罵我沒出息。”


    “不會的,父親一生最看重你,說旺我柳家者必是秦少遊!”


    “臨走時姑姑說,我不指望你姑父還能起來掙錢,我想讓他陪著我,他就算癱在床上我也是心裏有依靠,腰杆也挺的直。”


    “母親此話卻從未對我說過!”落魄中年也不知從哪裏拿出來的酒喝了一口。


    “之後我便常去看望姑父,陪他說話,聽姑姑嘮叨,講笑話逗他開心。那個時候表哥已經去做府兵了吧!”


    “是啊!咱們關中子弟,誰能逃脫了這個命!”


    “後來,我前腳剛走,姑父便堅持不住了,我後悔為什麽不多留一會兒,哪怕貪那一口茶水。喪事過後我去姑姑家陪姑姑,姑姑的頭發更白了,背影也佝僂起來,堅定的眼神變得空蕩,一直上揚的嘴角也提不起來,嘴唇仿佛遭受了十年大旱,幹涸枯槁。其後竟不能見到表哥一麵,哎!”


    落魄中年聽到這裏,恨不得痛聲大哭,這是他心中最大的痛,每次提到這裏都會肝腸寸斷。他的手指使勁的抓著船的甲板,摳出道道血印。


    “我在客廳守著姑父,給他靈前點上香,悄悄的說了一晚上的話,仿佛要把這些年我們爺倆少說的沒說的都補上。”


    “別說了!”中年人吼道。


    秦少遊一把手伸出,拎起他的前襟,怒目吼道:“你就是這麽對得起姑父,就是這麽照顧姑媽的?柳中清,你個混蛋。”說完他掄起一拳打了過去。


    “我混蛋,母親生前最惦記的就是你,可你是怎麽報答她的?”中年人不顧被打腫的嘴角,嘲諷的說到。


    “我每年都派人送了各種生活物資和禮品迴去的!”秦少遊說。


    “你為什麽不親自去看看,你送去的東西有哪一樣到了娘的手裏!”


    原來柳中清後來跟隨上司投靠了隱太子李建成一黨,成為了太子親軍,在那場玄武門之變中成為了犧牲品,他的老大和戰友全都犧牲了,他也隻能被迫隱姓埋名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直到近些年朝廷穩了下來,觀音菩薩借助涇河龍王冤魂令李世民夢入地府之後,才有了放鬆。而他也在逃亡的過程得到一門奇術修煉有成,這才迴家看望母親,結果卻看到的是母親過的窮困潦倒,生不如死的生活。


    而且這些事,據他了解,都是秦丹肖親近人幹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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