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子雲進入大巴山脈外圍的當天夜晚。


    豫章城外的禁衛軍兵分四路,將這座淪陷於賊手的城池,死死的封鎖住。


    隨著天色徹底黑下來,鴻幫的底層幫眾們,不由紛紛鬆了口氣。


    他們都知道,官軍前天就抵達了城外,白天他們都不攻城,難道會連夜攻城?


    自己這個夜晚應該能平安度過了。


    然而,就在他們懷著這樣的僥幸心理時,豫章城內已是暗流湧動。


    到了午夜時分,被漆黑夜色籠罩的豫章城,一片寂靜。


    忽然,雙發哨箭從東城門樓射向天空。


    淒厲又尖銳的聲響,頓時把鴻幫昏昏欲睡的守城幫眾給驚醒了。


    可惜,他們的反應太遲了。


    守在豫章城內多處要點的鴻幫中層一同叛變,包括宋忠在內,對原本的自己人痛下殺手,奪下了城門樓。


    盡管在禁衛軍趕來的前一天,燕複就命人就重新封死了城門,但架不住叛變的人數量多。鴻幫足有一千多人的叛變隊伍守在城門樓前,瘋狂地把堵在城門後的土包巨石往外搬。


    同一時間,退守在崔府內的世家殘兵們,也一口氣出動了數百人,直奔東門而來,並衝散了沿途所有準備增援的鴻幫幫眾。寂靜一片的豫章城頓時大亂起來,到處都可以聽到喊殺聲。


    當小半個時辰後,暴怒的燕複和葛東來終於搞清楚發生了什麽,倉促帶著鴻幫的精銳趕來增援時,城門後麵的土包石塊已經被搬空了大半。


    一個整編營的禁衛軍士卒,在城內鴻幫叛軍和崔家私兵的接應下,舉著無數火把,摸黑爬上雲梯翻進了城內,守在了東門麵前。


    不需要任何掩飾,聞名天下的禁衛軍士卒,紛紛亮出了自己在軍袍的遮掩下、被特製成銀色的盔甲。


    漆黑的夜色中,銀色的寒芒透出了陣陣殺意。禁衛軍士卒列出如同山嶽般穩固的隊形,攔在了趕來的鴻幫精銳麵前。


    雖說是精銳對精銳,但禁衛軍士卒身上的肅殺之氣,卻在無形之中蔓延開來。


    這股殺氣,仿佛在告訴世人,任何敢於叫陣他們的對手,都要做好死亡的準備。


    這就是禁衛軍、聞名天下的強軍!


    身為這支軍隊的一員,在榮幸得以加入的第一天,訓練他們的軍官就告訴他們,在戰場上,不需要在意敵人是誰、是不是精銳,他們隻能有一個想法。


    皇帝之意誌所向,盡皆撕碎!


    更多的禁衛軍士卒,在豫章東門外集結,等待著門內同袍打開城門的那一刻。


    看到這一千名禁衛軍士卒列在自己的麵前,帶著憤怒而來的燕複,因情緒過激而猛烈跳動的心髒,立時為之一停。


    雖然對方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隻是冷冰冰的看著自己,但燕複在火把昏黃的亮光照耀中,仿佛看到了對方的內心,他隻能想到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殺!


    第一次,燕複感覺到了無力,戰鬥還沒開始,他就預感到了最終的結局。


    燕複以為,除了白袍軍,他從小培養的死士,無懼於天下任何對手。


    可這一次,見識到了什麽叫真正的精銳後,燕複覺得自己錯了。


    錯得是那麽的離譜!


    對方明明隻有一千人,可禁衛軍士卒列出的防禦陣型,給燕複的感覺卻像是先前攻城時、麵對豫章城九米高的城牆一般。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過後,燕複的心中隻剩下了無盡的悔意。


    後悔自己為什麽貪戀城內的財富資源、沒有隨白袍軍一起逃離,逃離這座先前被自己視若珍寶、如今卻是催命毒藥的城池。


    燕複沒有恨白袍軍,因為此刻,除了悔這個念頭外,任何情緒他都無法生出來。


    他覺得,就算自己從小培養的死士,悍不畏死的輪番撲上去,也無法讓對麵的禁衛軍動搖分毫。


    麵對禁衛軍那些麵色平靜、沒有絲毫表情、堅毅如同海中礁石一般的士卒,燕複仿佛看到了未來,看到了對方在沉穩中揮舞著死神鐮刀,嫻熟地收割著己方脆弱的生命。


    可這一刻,燕複就算再怎麽絕望,他也不得不做出選擇,唯一不算希望的希望,那就是己方的人比他們多!


    昏黃的一片火光之下,就在燕複還沒有迴過神來,發出攻擊命令的時候,還是長老葛東來率先掙脫了震撼,對自己親自操練出來的部下發出了攻擊命令。


    “殺!”


    隨著葛東來一聲令下,方才兩軍相遇時、心中出現了動搖的鴻幫死士,此刻依舊向對手悍然發動了進攻。


    與此同時,燕複也迴過神來,聲嘶力竭的大喊著殺敵。


    昏黃的夜色中,雙方廝殺了起來。在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之下,雙方士卒揮擊的刀劍、刃上的血珠漫天飛舞,濺到了彼此的臉上,伴隨著火光的照耀,讓處於東門戰場外的人、誤以為自己來到了血海地獄。


    內心依然處於絕望中的燕複見此情景,深刻的明白,這道防線,自己無法突破!


    無論燕複如何絕望的催促手下,甚至葛東來親自帶隊上陣廝殺,都難以撼動這支天下強軍,哪怕是僅僅隻有一千人!


    縱然葛東來武藝非凡,帶著部下偶爾突進去小段區域,也會迅速被處於防禦方陣後方的禁衛軍士卒,重新頂迴來。


    若不是躺在地上的敵方屍體,證明了己方並非一無斬獲,燕複簡直要懷疑麵前的這些人,根本就是殺不死的。


    豫章東門的戰場整整持續了半個時辰。


    兩邊舉起的火把,逐漸暗淡下來。禁衛軍的防禦方陣沒有出現動搖,鴻幫的核心幫眾卻騷動起來。連續的死傷和無休止的搏殺,已經讓他們的心力,消耗到了極限。


    此時,一聲巨大的、尖銳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


    東城門的鐵閘門緩緩升起,被封死的城門距離重新打開隻剩下了最後一步,崔家的私兵家將們已經高聲歡唿了出來。


    眼見大批的禁衛軍就要從城外進入,燕複知道,自己的複辟大計才剛剛開始,就已經邁向了終結。


    “難怪白袍軍連戰都不敢戰,就直接逃了……”


    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了幾句後,燕複看著眼前自家的精銳越來越少,絕望之下,忽然打了一個激靈,帶上了幾個心腹掉頭就逃,同時快速解下了身上的鱗光鎧,將這件平時珍貴無比、現在卻是累贅之物隨手拋棄。


    豫章其他三門並沒有全部陷落,燕複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帶著馬隊連夜趁亂突圍……


    還有,帶著先前劫掠來的財富!


    隻要自己不死,總有機會東山再起!


    失去了燕複和葛東來的親自掌控,鴻幫的抵抗力量迅速減弱。隨著禁衛軍從東城門大舉入城,叛亂平定已成了定局。


    鴻幫大部分的普通幫眾猶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隻有少數還在就地頑抗,但也僅僅是垂死掙紮而已。


    一夜的混亂後,豫章已經徹底平定!


    “賊人敗了!我等得救了!”


    當天色將明之時,禁衛軍入城、賊軍被剿滅,叛亂平定的消息,飛一般地傳遍全城,引來了無數百姓此起彼伏歡唿聲。


    響亮的聲音中帶著喜悅,以及……雪恨的快意。


    禁衛軍的左武衛將軍符華,也在安然無恙的崔府中,見到了崔家的家主崔文濤,以及龐家、魯家等世家的人和江州刺史趙遷翰。


    “諸位大人無恙,實乃天幸之至!”


    符華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喜悅和輕鬆,發自內心的表露出來。


    隻要這些大人物們沒出事,豫章乃至整個江州的秩序都能迅速恢複。自己這次平定叛亂立下的大功也能再添三分。


    “還需多謝符將軍!若不是禁衛軍迅速來援,結局難料啊。此次平叛事了,我崔家定會具表朝廷,代豫章全城百姓給符將軍請功!”


    “我崔家今夜設宴,宴請符將軍和禁衛軍眾將士,請符將軍務必賞光。”


    “合該如此!”


    幾大世家紛紛表達了一番感激,讓符華心情大好,麵帶笑意地謙虛了幾句,反過來開始稱讚世家們在昨夜一戰中的裏應外合之舉。若沒有世家私兵的英勇作戰,自己隻怕還要多費一番手腳。


    兩邊相互吹捧,一時間氣氛大好。


    這時,禁衛軍的一名士卒趕來匯報消息,聽完對方耳語,符華臉色凝重起來,問道:“據報,鴻幫的賊首燕複已趁亂逃離,不知去向。然我軍已派人追剿,些許漏網之魚,料他們也再難成氣候。但那白袍賊軍的主力呢?”


    “我崔家得到消息,白袍賊早在符將軍到來前,就已經往西而去,攻打廬陵郡了。”


    崔家人說出了城內幾乎眾所周知的事實。


    這個消息符華早已知道,但他總覺得有些難以理解,所以想問一下世家們是否知道什麽內情。見他們的看法也是如此,符華隻能認為白袍賊是真的昏了頭。


    在城內形勢平定後,符華立刻命令禁衛右軍主將率領其部整整一萬人,火速向西追擊白袍軍、救援廬陵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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