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洪亮心裏很是著急,但畢竟是敗軍之將,顧忌身份,並沒有直接從北門迴城。他從義軍那裏借來一匹騾子,繞了個圈,抵達了沒有被圍的東城牆。由於舉著各國通用的白旗,再加上孤身一人,東牆上的守軍並沒攻擊。


    隨著距離靠近一些,當即有人認出他江州軍監軍事的身份。


    “是崔大人!”


    眾人都知道,崔洪亮先前平叛失敗,在葫蘆峪陷於敵手。正因此,看到崔洪亮此刻孤身返迴,才都比較驚訝。但眼前這位畢竟是江州軍的、名義上地位最高的官員,又是崔家族長之子,哪個敢怠慢?


    很快,幾個守軍士卒七手八腳的放下繩筐,將崔洪亮拉到了城頭上。


    “快,備馬!”


    先前那頭騾子,速度慢的連老馬都不如。崔洪亮遭不住那個速度,直接將騾子拋在城下,換了一匹馬往崔家直奔而去。


    由於速度太快,在城門內側的拐彎處,甚至差點撞倒了兩名巡邏的兵丁。


    放到往日,以崔洪亮的性子,必然會嗬斥兩句。但今天,他也隻能在心裏暗罵一聲,然後馬不停蹄的揚長而去,留下了兩個敢怒不敢言的倒黴蛋。


    “四公子迴來了!”


    看到崔洪亮毫無預兆的突然出現,崔府的下人們也是相當吃驚,但立即迴過神來。牽馬的牽馬,報信的報信。盡管十分擔心自己的妻小,但大事在前,崔洪亮也是顧不上了,直接奔向了崔文濤的書房。


    此刻,這位崔家的族長,正在書房內處理著各種紛亂的事務。


    忽聞急切的腳步聲響起,由於房門沒有關上,旋即,崔文濤就看到被賊軍所俘的兒子、急匆匆跑到自己跟前,頓時吃了一驚。


    隨後,崔文濤看過擺在自己麵前的密信箭書,又是大吃一驚。


    不過,他更疑心這箭書的來曆!


    各種陰謀權術,崔文濤這個年紀見得太多了。他可不相信,如此機密的東西賊人會沒有防範,被崔洪亮輕易的偷迴來。


    但崔文濤也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平時雖傲了些,可還是頗有些見識的,不然崔家也不會在他身上堆資源,將他推到江州軍的監軍事這個職位上。他既拿得出來,必定是有幾分把握。


    “父親大人,是這樣的……”


    崔洪亮將先前經曆簡潔的說了一遍。


    當聽聞自己的兒子是僥幸偷得,不像是賊人刻意泄露給他,崔文濤臉上多了幾分重視。


    “若這箭書果然是真……”


    崔文濤沉吟著,神情有些猶豫不決,片刻後拿定了主意。


    如此重大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無論真假與否,先把寫信人查出來再說。


    一方麵,崔家立即召開了會議;另一方麵,這封密信也被崔家的家將快馬加鞭,送到了刺史府。


    “崔洪亮迴來了?”


    得知這個消息,趙遷翰有些意外,又鬆了口氣。既然人活著迴來了,那自己就不用麵對崔家的壓力了。但緊接著,看到那封箭書密信的他,當即陷入了雷霆震怒的狀態。


    有反賊作亂,趙遷翰自是無可奈何,畢竟官逼民反,自古皆有。可是,自己治下的府城官軍,居然有人私通賊軍,意圖裏應外合,這就讓趙遷翰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了。


    震怒過後,他立即命人找來了自己的幾位心腹,如司兵參軍楊文登、刺史府的衛隊長趙安正,以及無論如何都繞不開的葛斌。


    “這不可能!”


    看完了箭書,葛斌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他對自己的部下很有信心,不覺得有人會平白無故的投賊。見趙遷翰麵無表情,並沒有對此事定性,當即拱手道:


    “刺史大人明鑒,此事頗為蹊蹺。卑職懷疑是賊人使反間計,故意讓我等疑神疑鬼,亂我軍心士氣,甚至做出自毀城牆、以至於親者痛、仇者快之舉。”


    趙遷翰也是這麽擔心的。


    若箭書是別人送來的,他一定不會如此大動幹戈,而是先暗暗調查,等有了足夠的證據再喚人來。但是,這箭書是崔洪亮親自從白袍賊軍的中軍帳內、親手偷來的,可信度自然不同。


    豫章城裏,任何人都有可能投賊,但惟獨四大門閥之一的崔家不會。


    這一點,趙遷翰篤信無疑。


    正因崔家的地位,再加上崔洪亮的身份,他才傾向於這箭書是真的。見葛斌反駁,趙遷翰反問道:


    “若賊人真想使陰計栽贓,為何不直接寫明對象?你看這封信,從頭到尾連寫信人姓甚名誰都沒提,顯然是刻意掩飾身份。本官倒是覺得,這箭書可信度很高!”


    “這……”


    葛斌啞然,一時間不知該怎麽迴答。


    趙遷翰的反問,的確不無道理。若是想栽贓,起碼也要有個栽贓對象吧。賊人就這麽有信心,光憑這沒頭沒尾的箭書,豫章官府就能查出誰是內鬼?


    就算此事能辦到,也必然需要大量時間,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刺史府的衛隊長、趙家的旁係趙安正,看法倒是簡單得多,分析道:


    “卑職的意思是,別管這信是真的假的,先設法將可能的寫信之人查出來再說。這信上雖未具名,但線索還是有一些的。


    ‘屆時大軍急攻北門,守軍吃緊,必調派其他城牆的守軍協防,某等趁機反戈。’


    這一句話,證明寫信人當時並非是位於北城牆的官軍。


    ‘城破之後,某別無他求,隻求魯家家主項上人頭,以祭某的大姐在天之靈……’


    豫章城姓魯的很多,但真正意義上的世家隻有一個。”


    幾人逐字逐句的討論一番,很快得到了一個大致的搜查範圍:


    寫信人極有可能是軍官,而且這兩日又不在北城牆上,還因為死掉的大姐跟魯家有仇……


    豫章城中,現在的江州軍士卒足有一萬六千人。就算隻查軍官,難度也不小,肯定會引發不小的動蕩。楊文登眼珠一轉,想到了一個法子:


    “讓魯家派人過來幫忙。”


    這件事,很明顯跟魯家有關係。外人不知,他們自己肯定知道內幕!


    趙遷翰正有此意,聞言立即派人趕往了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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