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和很早就發現,她有個能識別真話與謊言的能力,隻是,一直都覺得這東西不靠譜。


    師兄說,人族中有少數人能夠覺醒靈脈,進而修煉,稱為巫師,有白巫師,有黑巫師。白巫師繼承的是天神的力量,黑巫師繼承的是幽冥神的力量。


    師兄說,聖山以東生活的是人族與妖族,聖山以西生活著一群嗜血成性的魔族。


    師兄說,巫師們把聖山以西稱之為魔域,他跟師父就是在那裏撿到她的。


    師兄說,那段記憶太殘酷,忘了更好。


    ……


    可是,即便如此,時間久了,她也不得不承認,大巫師和大護法是真心疼她的。


    她不是個不識好歹的人。


    七歲生日那天,大巫師送給她一本手寫的《黑巫禁術》,大護法送他一瓶來自妖域的攸淵之水,說是喝了之後便能一世長歡。


    她拿著書,握著玉瓶,沉默了許久之後,第一次開口叫了“師父”,然後,說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來自地球。


    師父問她,你想迴去嗎?


    她說,她還沒有替師父報仇。


    師父抱了她很久,最後告訴她說,神族曾有位時空之神,在戰爭之後便消失了,若是找到他,就能迴去。


    那個晚上,師父在黑湖之底呆了一夜——


    並不是因為她。


    每到神誕日,他都會在黑湖之底修煉一整夜。


    師兄卻是第一次,在黑湖邊陪了他一夜。


    她覺得她傷了師父和師兄的心,但第二日,兩人卻似什麽都沒發生一般——


    師兄仍舊教她修煉,師父仍舊靜靜地在一旁看著。


    不過,也不是什麽都一樣。


    師父會問她前世的事。


    師兄每次雖不大開心,卻也在認真聽,每次生日的時候,還會給她一份特殊的禮物——


    仿製的手槍,仿製的手表……


    都是她熟悉的東西,隻是有些不倫不類。


    師父每年的生日倒是沒什麽大變化,都是書,不過都是他親自寫的,曦和還是很感動的。


    ……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下去,曦和偶爾會想起前世,想起跟師父、跟小師妹一起生活的那段時光,總覺得如今的日子跟那時節很像。


    她偶爾會想,留在這裏,似乎也不錯。


    不過,想起前世的師父,還是會甩著腦袋把這個想法扔進黑湖裏。


    有沒有兩全之策呢?


    她想,若是找到時空之神,一定要學會時空之術,這般,給師父報仇之後,她就能迴來了。


    ……


    十歲那年,師父說,有個地方,能夠讓她看一看曾經生活的地方,但可能見不到她想見的人,問她想不想去。


    她眼中綻放著興奮的光芒,說,想!


    師父教給她夢魘之術。


    那年冬天,她第一次進入夢魘之界。


    ……


    十二歲生日那天,聖山上來了位客人,從妖域來的,送信的——


    妖王病重。


    那時候,曦和才知道,師兄是妖王之子。


    妖王是個女子,跟太陽神曾有過一段私情。不過,太陽神是有家室的,妖王也不可能進入神殿。


    妖王也是個高傲的女子,沒多久就離開了,並沒有糾纏。


    可是,她懷孕了。


    孩子出生之後,她待他並不好,或許,他終究是怨恨著他父親的。


    太陽神在孩子出生時便有所感應,在得知孩子的境遇之後,便把他接到了太陽神殿,給他取名明舒,卻礙於妻子,並沒有認下這個兒子,隻讓他以侍衛的身份進門的。


    自那之後,明舒偶爾也會迴去看母親,但每次都是被打罵出來的。


    戰爭之後,太陽神犧牲了,明舒也再沒迴妖域了。


    明舒接到信的時候,沉默了許久,最後跪在大巫師麵前,說,妖王不在,眾獸山群妖必定會位爭奪王位而大戰一場,他請命前往鎮壓叛亂。


    然後,離開了。


    那天晚上,隻有師父陪曦和過生日,晚飯之後,師父揉著她的腦袋,說,不用擔心師兄,早些休息。


    師父照例是要去黑湖之底修煉的。


    師兄曾告訴她,聖湖之水能治愈一切傷病,黑湖之水能消滅一切生命。這大陸,除了師父,沒人能夠到達黑湖之底。


    她很奇怪,師父為何會在那種地方修煉。


    師兄解釋說,師父不是在練功,而是在跟一位宿敵決鬥。那戰鬥太激烈,隻有黑湖之水才能完全消除戰鬥的餘波。


    宿敵啊……是什麽人呢?他是被鎮壓在黑湖之底的嗎?


    師兄卻說,她不用知道,也千萬別在師父麵前提這件事。


    她卻愈發的好奇,下定決心,等修煉之巫神境界,定要偷偷下去看一眼……她的隱匿功夫是很好的,師父定然不會發現。


    ……


    雖然師父叮囑她早些睡,但在聽說了師兄的故事之後,曦和又如何能睡得著呢?


    索性起來練功。


    她最近剛學會了神遊之術——


    她總想去更遠的地方看看,師兄卻說外麵的世界太危險,她現在太小,等成年後就帶她去聖域之外的地方看看。


    師兄送了她一個望遠鏡當生日禮物。


    師父卻教了她這神遊之術,說練成之後,不出門也能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當時,師兄是驚訝的,說這是神級巫術。


    師父說,無妨,曦兒天賦異稟,定然能學會。


    師兄動了動唇,沒再說什麽,眼神卻有些心疼,一如多年前他因說了一句“你不可以受傷”被罰跪之時。


    ——而曦和,那時候仍舊不懂。


    神遊之術是她學的最艱難的一門巫術,三個月了才終於有些進展,坐在太一宮便能看到聖城了。


    神遊之術的第一層是神遊之目,再進一步,便能神識離體。


    第一層練成到現在,也大半年了,她覺得今晚或許能成功練成第二層。


    子夜時分,萬籟俱寂。


    一道白色的光團晃悠悠的飄出了太一宮,在屋頂轉了一圈,動作越來越靈活,然後,歡快的飛下了山——


    聖殿裏白胡子巫鹹還在神殿裏祈福。


    聖城裏很是安靜,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


    不過,妖獸們都還醒著。


    她惡作劇了一番,在被群妖追逐之時,“咻”地一聲,消失了。


    她成功了。


    曦和很高興,出了房間,一邊跑著一邊叫著師父——每次她練成了一種巫術,都要第一時間跟師父分享的。


    她推開師父臥室的門,看到空蕩蕩的房間,才想起,師父還在黑湖。


    然後,一個念頭從她心底冒了出來——


    神遊之術悄悄地去黑湖底下。


    靈魂會在黑湖之中融化嗎?


    為謹慎起見,先用神遊之目看看吧——


    她還從未見過師父是如何戰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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