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夢魘之界。


    聽木先生說,夢魘之界原本是唯一與神隱大陸有溝通渠道的異世界,也就是夢師的天裂之術。不過,神賜之戰時期,曾有一隻蜃龍召喚了一支夢魔大軍至神隱大陸,最後卻無法控製那群魔物,反給人、妖兩族深受其害,尤其是水族,最後,這巫術便成了禁術。


    這個世界並沒有太大變化。


    白牙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迴來了。


    這次,她從石頭城開始,沿著人族的村莊走了下去,看看從前的孩子是否仍舊笑容依舊,看看從前的少年是否成長,看看從前的戰士是否仍舊矯健……


    最後,她到了那“太陽”附近。


    四隻夢魘就被囚禁在“太陽”之中,周圍聚集了很多夢魔,無意識的遊蕩著。白牙剛走入其中,無數的夢魔就湧了上來。


    她一隻手凝聚成弓,一隻手凝聚成箭,一邊射擊,一邊往“太陽”的方向走去——


    這次,在看到這懸掛在天空中的大圓球之時,她不由想到了羽族漆吳山地宮裏的那顆大火球。不同的是,這顆大圓球沒有燃燒,如同死去的太陽。


    阿成說,“太陽”這個名字,是她取的。


    阿成說,她把四隻夢魘囚禁在了“太陽”之中。


    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她遇到了阿迴。


    第一次想去“太陽”上看看的時候,阿迴露出了真實的目的。


    ……


    那上麵有什麽呢?


    她很早的時候就有一個猜測,一直都想來驗證,在她成為巫聖的時候,或許,就是最好的時機吧。


    飛向“太陽”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帶著何種希望——是希望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還是錯的?


    或許,那已經不重要了。


    圓球之內,四隻夢魘被封印在如紅晶石般的牆壁之中。在他們身前,站著一個白衣女子,長發束成馬尾,臉上戴著白色的麵具,一雙大眼睛平靜無波,靜靜的看著她——


    “你決定了嗎?”


    白麵具的女子問道。


    沒有解釋,也沒有問她為何會來。


    因為,她就是她,就是曦和,就是白牙——


    是五歲到十二歲的記憶形成的她。


    無論在哪個年齡,無論在哪個世界,無論經曆了什麽,她曦和,或許會猶豫會害怕會流淚,卻從來都不會逃避,無論是責任抑或傷痛。


    白牙亦看著她的眼睛,聲音輕緩但堅定,“是。”


    白麵具朝她緩緩走來,在她跟前站定,伸手,擁抱了她——


    沉默。


    漸漸消散。


    ……


    白牙往後倒下的時候,看到了點點光芒,如同散落的星光,亦如同最後的淚水——


    她親手封印的記憶,一再叮嚀著要忘記的記憶,應該是很痛苦的吧。


    可是,那個給了她那般痛苦的地方,她寧願忘記一切也要迴去,也該是很美好的吧。


    那個地方,那個人,到底是什麽樣的呢?


    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堅強再一次去承受那樣的痛苦。但是,她覺得她已經有足夠的勇氣與決心。


    ***


    神隱大陸,最高的地方是聖山。


    聖山上終年積雪,山上有座宮殿,名為太一宮。


    宮殿之中住了一位大巫師,一位護法。而今日,宮殿中迎來了第三個人——


    聖山的神女。


    一個才五歲的小女孩,名為曦和,寓意照耀世間的太陽。


    曦和在太一宮醒來的時候,並不記得眼前的人就是她的救命恩人,隻記得自己正在尋找殺害師父的兇手,剛找到線索的時候,卻無緣無故的穿越來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巫師世界……而眼前這個白衣男子,還說他是她師父……她很生氣。


    她隻有一個師父。


    就算長得好看,也不能強迫旁人當弟子啊。


    可是,白衣男子很強,強得她毫無反擊之力,她素來很識時務,將所有的情緒都壓下,打算學好本事再想辦法迴去——


    眼前這位大巫師能夠把她弄到這裏,她若是學會了他的本事,定然也能自己迴去。


    隻是,她沒想到,那位大巫師仿若能夠看透她的心思一般,說道:“你可以不用叫我師父。”


    大巫師很忙,教曦和讀書練功的是她的師兄。雖然很多時候,師父隻是靜坐在聖湖邊釣著永遠都不可能釣到的魚。


    師兄叫明舒,待她很好,每次她練功受傷,他都比她還緊張。


    他說,小曦,你不可以受傷。


    曦和倒是無所謂,不知為何,她的自愈能力很強,這點兒小傷幾乎眨個眼就能恢複,也不知道師兄在緊張什麽。


    不過,師父聽到這話之後,卻罰明舒在雪地裏跪了一整日。


    曦和不明所以,跟師父大吵了一架。


    師兄卻說,是他的錯。


    曦和覺得,這位大巫師有些不可理喻。


    至於師兄,什麽都好,就是太崇拜他家師父。


    師兄帶她去聖殿,帶她去聖城,帶她去聖靈學院,帶她去看神誕日的慶典,帶她去參加擊鞠賽……隻是,每次都需要改裝,不能讓人認出來。


    師兄給她介紹聖山上的妖獸,能夠飛到聖山上來的都是聖獸,很厲害,但脾氣也都不大好,不大好相處。


    有個很特別的妖獸,受了傷,在聖湖裏修養,醒來之後實力退化到了高級妖獸,連化成人形時都成了小孩的模樣。為此,他一直都鬱鬱寡歡,也經常被其他聖獸嘲弄,就更加自閉了,整日坐在聖湖邊發呆。


    曦和搬了小凳子坐在聖湖邊釣魚,說聖湖水這般奇效,養出來的魚兒也定然格外美味,大巫師他老人家釣魚的技術太差,幾個月了都沒能釣上來一隻魚,她要親自出馬。


    小孩看了她許久,告訴她說,聖湖裏沒有魚,不過有一顆蛋,還有一個人。


    曦和問,那大巫師在幹嘛?


    小孩不知道,說大巫師做任何事自有其道理。


    曦和覺得這話很不講理,問他叫什麽名字。


    小孩說他是玄鳥。


    曦和說,問的是名字,不是種族。


    小孩說,如今大陸就他這一隻玄鳥了,沒有名字。


    曦和說,怎麽能沒有名字呢?我給你取一個……你覺得,“小黑”這個名字如何?


    小孩覺得不如何,還不如叫玄鳥呢。


    從那之後,曦和每次見到他都喊一聲“小黑”,小男孩每次聽了都皺眉。


    可是,沒多久,小男孩離開了,說是要跟救命恩人簽訂契約,那人叫車越,是個布陳之術的天才,隻有聖山十巫的巫抵才能學習的九天三十六術,他隻看他師父使了幾次,就學會了。不過,因為這事兒,他被派到南疆去了,說是執行任務,其實就是流放。


    簽訂契約的時候,車越問他有沒有名字。


    小男孩說,他叫小黑。


    ……


    曦和學乘風術用的時間最久,她已經學會了“殘風卷”這種高級巫術,但怎麽都學不會乘風術。


    她說她無法理解人體能夠違背地心引力這種不科學的事。即便是前世的輕功,也不可能真的乘風飛翔啊,又不是鳥。


    師兄也沒辦法。


    曦和卻不想放棄,她找個了懸崖,打算學小鷹,跳下去,把自己逼到絕境,肯定能激發潛能。


    她跳了,但聖山上都是雪,摔下去的時候並沒有很疼。


    她還是沒學會。


    坐在懸崖上歎息的時候,卻見一群蠱雕正在追逐一隻黑色的大鳥——


    那大鳥她認識,叫鼓雲,長得跟貓頭鷹似的,脾氣很臭,對她愛答不理的。


    曦和對鼓雲沒什麽好印象,可也見不得以多欺少,在底下叫罵著。


    蠱雕露出嘲弄的眼神,有本事上來啊。


    曦和心裏那個氣啊,上去就上去……然後,真的上去了。


    她就這麽學會了乘風術,趕走蠱雕之後,她坐在鼓雲的背上哈哈大笑,又問鼓雲,你小子不是挺橫的嗎?怎麽被一群蠱雕欺負?


    鼓雲斜了她一眼,載著她在聖山轉了一圈,飛入長天,翱翔於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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