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騎著馬慢慢想著林中深入,這林中的道路也算是寬敞平坦,但越往裏行進便是越發的黑暗無光,暮煙總是覺得有千萬雙眼睛在自己身後盯著自己,止不住的後背發涼。


    她一邊跟著單逐慢慢往前行進一邊朝著四周張望著,那筆直高聳的古木整齊劃一的排列在道路兩側,在夜裏卻隻是黑壓壓的一片,看著讓人隻覺得喘不過氣來。


    在往裏行進,視野慢慢開闊起來,暮煙可以感受到這兩側這一望無際的黑暗在慢慢褪去,那迫人的緊迫感逐步消失了。


    這裏應該是一片空地,暮煙環顧了一下四周,黑暗中她隱約可以察覺到那壓迫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空洞。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暮煙隱隱可以聽到馬蹄“嘚嘚”的聲音交錯在一起,撞到了不遠處的黑暗中又迴到原地,形成了一道奇特的迴聲。


    這片空地看上去是常有人在此處停留的樣子,那周遭是一片漆黑而中間那一塊卻顯得格外的明亮幹淨,想必是經常有人踩踏過的緣故。


    單逐帶著她慢慢朝那空曠的一塊地上靠近,暮煙在他身後一步亦步的跟著,隻覺得有那些野蠻生長的野草磨蹭過自己的腳邊,惹得暮煙心裏發毛。


    越是在這樣的夜裏,她覺得自己的其餘感官越是敏銳,暮煙覺得自己才在這林中待了一小會子的功夫,便是汗毛直豎。


    尤其是單逐獨自一人乘馬在前方行進,自始至終都沒有轉過頭看暮煙一眼也沒有跟她多說一句話,惹得暮煙多少心裏有點窩火。


    最終,單逐領著她在那片空地上停下,他翻身下馬,從下往上仰視著暮煙,對她伸手示意。


    她卻是心中始終悶著一股氣,轉過頭去不理他,對他伸出來的手視若無睹,直挺挺的坐在馬上目不斜視的端坐了好一會。


    單逐倒也是頗有耐心的,就那樣直直的伸手侯著,也沒有多餘的話。


    暮煙忍不住的瞥了單逐一眼,在這樣的黑夜裏,隻是隱約可以看到他臉上的輪廓以及那隻直直伸著的手,那樣固執且有耐心的伸著,好像她若是不下來他就會一直這般等著。


    暮煙略過了他伸著的手,自顧自的朝著單逐另一邊翻身下馬,獨自一人尋著那片空地走去。


    她就這那空地坐下,獨自一人縮成一團,像是在漫不經心的打量著這四周的環境實際上一直都在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單逐。


    他尋了一旁的一棵樹將兩匹馬都綁了上去,旋即又在周遭尋了一根看上去結實易燃的木頭,點燃了木頭的一端。


    單逐點著火把慢慢朝著暮煙靠近,那不大不小的一個火點把這一整片的黑暗烙了一個洞,映著火光,暮煙可以看到他被映照得忽明忽暗的臉。


    她心裏是歡喜的,但還是強行的壓製著自己不斷上揚的嘴角轉了一下身子望著那黑暗深處。火光在逐漸向她靠近,暮煙甚至感受到了那溫熱的熊熊燃燒的熱度撲在了自己的脊背上。


    “把這個抹在身上。”單逐伸出一隻手來,將一個小藥品遞給她。


    “這是什麽。”暮煙在開口的那一瞬間便已經後悔了,她有些尷尬的努努嘴,伸手接過了個小瓷瓶,卻還是沒有轉身過去。


    “可以用來驅除蛇蟲鼠蟻。”單逐把那火把的底部在地麵上試探著,好似要尋一個鬆軟的地方將火把插進土裏。


    奈何這裏常年遭人踩踏多了土壤異常的緊實,怎麽也摁不進去。


    他又點著火把去尋了些幹樹枝,在那片空地上堆了滿滿當當的一堆,用火把點燃,又把原先用的火把摁滅了丟到一旁。


    他就著暮煙坐了下來,歪了歪腦袋,輕輕的在暮煙頭頂上碰了一下,“還是抹一點吧,這剛過了驚蟄,蛇蟲鼠蟻難免多,這麽細皮嫩肉的,若是咬壞了可不好。”


    還沒有等暮煙開口,他便伸手將她的手抓了過來,拿了藥瓶就著忽明忽暗的火光用手蘸了藥粉細細塗抹著。


    從暮煙的角度望下去,她剛好可以看到單逐濃鬱英挺的眉毛,他的眉眼中好似總是帶了一點揮之不去的稚氣,總是讓暮煙有一種他依舊年少的錯覺。


    那個跟在她身邊吵吵鬧鬧的小男孩終於還是長大的,他可以獨當一麵的保護自己了。


    暮煙心頭一動,她的目光裏是似水的溫柔,她拿出了空著的那隻手,試圖去抹開單逐因為過於專注而緊蹙的眉頭。


    少年,她的少年,理應是意氣風發無憂無慮的,這樣的神情不該出現在他的臉上。


    覺察到自己眉上的觸感,單逐微微仰頭對她溫和一笑:“方才距離城中太近了,我隻怕若是有了什麽動靜讓旁人注意到我們在夜中行路,總是有些麻煩。”


    一隻手塗抹好了,單逐把暮煙停留在自己眉間的那隻手拿了下來,那一瞬間,他的眉眼舒展開來。


    暮煙這才驚覺他是在跟自己解釋方才的事情,心中不由得輕鬆了許多,她拿起單逐抹好藥粉的那隻手臂映著火光看了看,那皮膚表麵可以看到有一層白白的粉狀物,但卻是細膩至極,暮煙湊在自己鼻尖聞了聞,是一股清涼的藥香。


    終於塗抹好了,單逐並著暮煙坐下,用手摟著她的肩膀讓她靠進自己懷裏:“暮煙會不會有些累了。”


    她下意識的搖搖頭,又想到自己此時是窩在了他的懷中,她悶聲“不會”了一句。


    “那我們再休息片刻便啟程吧,在這裏停留越久反倒危險越重了。”單逐用下巴輕輕摩挲著暮煙的下巴,與不久前在城門口對士兵的模樣判若兩人。


    暮煙在他懷中甕聲甕氣的“嗯”了一聲,身子軟軟塌塌的像是沒有力氣,她一想到自己跟單逐即將離開,心裏便是止不住的興奮,但卻又忍不住的擔憂。


    這世界之大,又有什麽地方能夠容得下他們呢。


    日後怕就是誠惶誠恐的度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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