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煙不怒反笑:“你這丫頭跟我這麽多年,什麽沒學好,倒是就這強脾氣學了個像模像樣。”


    兩人微微側頭對視,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大笑起來。


    兩段截然不同的笑聲交織在一起,倒是顯得這碩大的王府都熱鬧了幾分。


    “你接下來便是要隨著秦子衿離開?”笑聲戛然而止,暮煙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雪言微微一怔,似乎是沒有料到她會突然如此發問,旋即還是點了點頭,不語。


    “去了的話……”暮煙微微仰頭,將自己的後背全然倚靠在門上,她神色悠遠,思緒好似飄了很遠:“那便盡量不要迴來了吧。”


    雪言微驚,望向暮煙的眼神裏充滿了不可思議,她原本已經做好了要挨訓的準備,確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暮煙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她似乎是看穿了雪言的不解,頗為耐心道:“你這丫頭啊,分明是向往自在生活卻又偏偏卷入這樣的鬥爭之中……如今有這樣的機會那也應當好好把握住。”


    這或許,也是王爺心中所願吧,費盡心機的把她送到這裏護她周全,若是可以遠離爭鬥自在活著,那又有何不可?


    想到宮胤,暮煙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屋內的單逐身上還有因為她而留下的傷痕,既是他都願意為了自己而對抗家族……自己又有什麽理由不這麽做?


    隻是這樣……卻是對不起宮胤的一番苦心了,若是讓她為宮胤赴湯蹈火,她定不會皺一下眉毛,隻是……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去破壞一切單逐所珍視的。


    她早已不再奢求宮胤能原諒她,她隻希望,他不會因為自己的背叛而痛失機會。


    她為宮胤辦事,為宮胤活了大半輩子,隻有這麽一刻,她好像才恍惚覺得,自己真的屬於自己了。


    縱容心中再有萬般的愧疚,但更多的,還是對自己重獲新生的喜悅。


    “那暮煙……好生保重。”雪言目光中多了幾分痛楚,她唯一放心不下了,滿心記掛的,暮煙。


    暮煙眼中也是多了幾分麵對離別的淒然,隻是唇角依舊微揚著:“來日若是再見,你必然是要請我補喝一杯喜酒的。”


    這麽一句話,倒是讓雪言無端的生出了欣喜之意,好像,她跟秦子衿就真的會成親,一起共度餘生一般。


    “暮煙也是。”她垂眸一笑,麵露了幾分羞赧之色,嘴上卻是絲毫不忘了調侃對方。


    暮煙卻像是並無半點欣喜之意,相反的,她的神色中頗有幾分難以言喻的憂慮。她微微側頭,神色複雜的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似乎是看到了自己和單逐必將萬般坎坷的未來。


    可她還是輕抿著嘴唇微微點了點頭,像是要把那點小心思全部藏好。


    “大夫說單逐身上的都是皮外傷,未傷及筋骨,應該也不用休養太多時日。”暮煙突然說道,倒是讓雪言有些摸不著頭腦。


    “等單逐傷勢稍微好些,你跟秦子衿便趕緊離開吧,若是停留太久,隻怕是夜長夢多了。”


    她的神色中似有倦意,隻是微微仰頭,神色悠遠而又空洞。


    雪言望著她,欲言又止。心裏明白暮煙是在擔憂她,隻是在此情此景之下,倒是無端的生出了幾分離別的傷感之意。她跟暮煙朝夕相處了如此多年,在恭國之時幾乎是日日黏在一起,最後分隔兩國更是日思夜想,日日心心念念,這好不容易重聚了,竟是也要重新經曆這離別之苦。


    雪言一時情動,止不住的擁住了暮煙,這兩個女孩,無論何時何地,始終都是要緊緊相依。


    “這天色不早了,我暫且先迴醉吟樓了,單逐……便有勞你和秦子衿照顧了。”暮煙猝然開口,倒是讓雪言有些始料不及。


    她原本以為暮煙肯定還要跟單逐待上好一會兒才會舍得離開,本來都想著若是可以那便邀請暮煙一起用晚膳,正好可以向秦子衿說明這事。


    可是此時,那為單逐處理傷口的大夫還不曾踏出房門,暮煙便告辭要離開了。


    盡管心中有些不明,她也沒有再多問了,隻是微微點頭:“我送你。”便要起身送暮煙一同出府。


    “不必了,你在這裏等著若是等會大夫出來一個人都沒有,那實在是有些無禮。”不知為何,雪言覺得此時的暮煙不僅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欣喜,甚至是神色中多了幾分倦怠之意。


    這世間諸事,因果循環,環環相扣,牽一發而動全身,總是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


    雪言微歎,但她卻始終隻願看到那麽簡單的一部分,世間諸事終是難以事事周全,人生苦短,隻願隨心而行。


    “如一公子,可否來幫我送一下客。”雪言對著院子裏揚聲高喚了一聲,其實她心裏也沒有什麽底氣隻是想著,像如一這種高手,定然是感官都要比常人都靈敏得多。


    果真,須臾之間,如一出現在雪言麵前,依舊是恭敬彎腰:“好的姑娘。”


    然後和暮煙一前一後的往門口走去。


    雪言望著暮煙的背影有些失神,她總覺得或許,暮煙從這裏她出去,以後便是相見無日了。


    終於,她在身影完全消失之前,轉過頭對雪言微微一笑,從廊首到廊尾這短短的距離,雪言竟覺得像是隔了一個餘生。


    她強忍著淚意對她迴以微笑,卻隻是頹然的依靠在門框上,好似失去這一支撐,她便要摔倒在地。


    “姑娘,單副統的傷勢已經處理完畢了。”突如其來的聲響打斷了雪言的思緒。


    “那便有勞大夫了。”她淡淡道,卻是再也無力的扯出一絲笑容。


    “這是老夫應該的。”


    雪言從懷裏掏出銀子塞給大夫,他略微客氣的稍稍推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銀子。


    “雪言送大夫出府吧。”以往這個時候若是屋內的病人身負重傷,那必定是要差人好生照料的,隻是此時單逐……


    “多謝姑娘。”


    雪言微微頷首,也再無多言,隻和大夫一並向著王府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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