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裏王府喜事將近,作為準新郎的宮胤整日裏跟個沒事人似的夥同路鳴整日裏打獵作樂,卻忙壞了柳暮煙,原本王府中能幫忙操辦的還有個雪言,這雪言一走,於是事情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暮煙手裏。


    雖說她平日裏在望春樓也是清閑得很,隻是踏踏實實做個甩手掌櫃,但操辦婚禮這一事落在她手上倒是攪得暮煙暈頭轉向。


    五王爺與馮大將軍千金的婚禮怎麽說也得辦得風光體麵絕無僅有。


    今日,她方才找到了與雪言體型年齡相似的姑娘給打點妥當了,隻等到大婚之日灌她些酒沉入錦鯉池中世上便再無宮婉一人,


    原本這已是許久之前王爺與她商量妥當的計劃,暮煙去找到那女孩時那女孩也是二話不說便答應下來,隻求得安頓好她的家人。


    但暮煙還是有些不忍起來,十六七歲的年紀,還未來得及嫁人生子便要為了保全一個素未謀麵的人。


    說難聽了終究隻是命,王爺府的女兒與尋常百姓家的女子性命從無等同之說。


    難得閑了下來,暮煙還是迴了望春樓做起她的甩手掌櫃來,午後的望春樓沒有多少客人,她隨便找了二樓的一個位子坐下磕著瓜子百無聊賴之間,不遠處一個黑色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柳暮煙低頭笑了笑,站起身來端著她那瓜子朝那人走去。


    一直到她坐下,長風都未曾多看她一眼。


    暮煙坐著半晌看他毫無反應,覺得有些無趣,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先開口跟他搭話:“這位公子,你來本店又不找姑娘又不吃菜喝酒,若是小店來得都是您這樣的人啊,小店怕是要關門大吉咯。”


    說罷,抓了把瓜子,磕了起來。


    長風依舊望著樓下的一個角落,不知道在看什麽,聽了暮煙的話,也未作迴應,隻是毫不遲疑的從衣服裏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暮煙看著那錠銀子就這樣被他隨隨便便擱置在桌子上,連忙扔掉手裏的瓜子,把銀子撈了過來,仔仔細細的擦了擦,這才把它放進懷裏。


    暮煙卻覺得更為無趣起來,自從雪言走後,她便覺得身邊冷清了許多,雖說望春樓還有許多的姐妹,但她還是跟雪言最為親近。


    她跟長風同為王爺手下,相識多年,說過的話卻不超過十句,長風見了她也隻是麵無表情的走開,不做任何反應。


    她柳暮煙是什麽人,陵陽城內凡是光臨過望春樓的人,不管多高的身份地位總要尊敬的稱她一聲柳姑姑。


    這些年見過各式各樣的男人,這個人究竟是混賬還是可靠,她幾乎一眼都能看出來,唯獨這個長風,從來不把她放在眼裏。


    暮煙倒也不惱,她隻是又重新抓了把瓜子漫不經心的磕了起來。


    “有時候我倒是挺羨慕雪言那丫頭的,雖說現在身處異鄉,倒總是被你和王爺一直記掛著。”


    長風終於動了動,他把目光慢慢定格在暮煙臉上,卻依舊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暮煙低頭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她一邊繼續磕著瓜子一邊說了下去:“以往你偷偷來這望春樓看她吧,得虧雪言那丫頭大大咧咧的未曾注意也就罷了,你說這人都走了你還來幹嘛。”暮煙笑著打量他麵部表情的變化,似乎有些不甚滿意的,她故意抓了一大把瓜子遞給他。


    長風並未伸手接住的意思,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與你無關”便不見了蹤影。


    四下又重新安靜下來,暮煙感到從未有過的孤寂。


    柳暮煙今年已二十有五,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別說是成親,就是連孩子怕都有好幾個了,可暮煙熬到了如此年紀,竟變得對嫁娶之事再也不敢期盼起來。


    原本她覺得自己這一生或許也便如此,在這望春樓做一個風情萬種善解人意的“姑姑”,便如此終了一生。


    她原本以為自己此生與嫁娶之事再無緣分,可是宮胤偏偏把他的大婚之事交予自己操辦。


    暮煙看著那紅綢緞,紅燭,喜酒,喜服也沒得由來的心動起來。


    在她眼裏,這樣的紅色是世界上最豔麗最華貴的色彩,遠遠超過其餘任何一種,她開始幻想自己穿著那喜服兩頰緋紅的與另一男子拜堂成親的模樣,竟也覺得沒的由來的幸福起來。


    柳暮煙已經二十有五,仔細想來,她竟沒有一個真心實意想與之成親共度餘生的男人,身邊的男人無非利益相連逢場作戲,看多了便也漸漸厭倦了。


    暮煙仔細想著,腦海裏卻沒得由來的閃過一張略帶稚氣的少年臉龐,她有些驚異與時隔如此多年,他的臉依舊那樣清晰可辨,她更驚異於,這一眨眼的功夫,竟也不知不覺過了那麽多年。


    那年她也才剛到二十的年紀,她被王爺買下,安置於望春樓做個普通雜役,那時的她還叫柳招娣,招娣招娣,她恨極了這個名字,若不是招來的那個弟弟,她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那時的雪言還未在她身旁,她隻是偶然聽說王府之中有個來曆不明的養女,卻也未見其真容。


    那日暮煙同往常一般,在一旁擦著桌子,本來她也不必做那些事情,隻是暮煙覺得自己受恩於王爺若是什麽也不做,自己心裏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


    那個少年便是在此時出現的,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年紀個子卻比暮煙高出去許多,原本在專心收拾桌子的暮煙隻是沒得由來的覺得身後似乎是有人在拽自己的衣服,原本以為是哪個姐妹惡作劇,她也沒有理會,隻是那手似乎有些不依不饒的意味,暮煙有些無奈的轉過頭去,正對上一張俊朗又略帶稚氣的臉,他撓著頭,靦腆的笑著“姐姐,茅房在哪裏啊?”


    不論過去多久,柳暮煙都不願意承認她與單逐的相識是從茅房開始的。


    這世上有無數風花雪月的初遇,總是伴隨著風花雪月,一見鍾情,但暮煙的故事裏沒有風花雪月,也沒有所謂的一見傾心。


    雖說彼時單逐已到了十五六歲的年紀,暮煙卻總是覺著他隻是一個小屁孩,小屁孩隻是小屁孩,小屁孩是不該出現在青樓這般地方的,於是從一開始,單逐在她這裏邊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暮煙雖並不想搭理,卻拗不過的,還是帶他去了茅房,原本以為如此便可擺脫這個小屁孩,卻沒想到卻因此不依不饒沒完沒了起來。


    一連幾日,暮煙都在幾乎同一個時間遇到這個小屁孩,而他永遠都隻是那麽一句話“姐姐,茅房在哪裏啊?”


    暮煙幾乎都要懷疑這個小孩家裏是不是沒設茅房這個地方,不然為何他永遠都在找茅房,而且一去便是半個時辰,還時常讓暮煙給他找廁紙,這也便罷了,更離譜的是,他居然用自己一個人害怕這種理由來讓暮煙候在茅房外等著。


    暮煙多麽好脾氣的一個人,竟也被他惹急了,終於在某一日,單逐按照慣例來找她幫忙之時忍不住發了脾氣。


    “你是家裏沒設茅房還是腦子有缺陷啊,跟你說了那麽多遍你還記不住,是怎麽活那麽大的。”暮煙沒頭沒腦的的一統亂吼,話剛落音自己便後悔了,畢竟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不該對他這麽嚴格。


    單逐倒也沒有生氣,隻是低著頭,表情裏盡是委屈,他望著柳暮煙,表情裏更多的是困惑,他似乎不太明白暮煙究竟為什麽生氣,隻是眼巴巴的望著她,低聲說:“我家裏有茅房,我腦子也沒有缺陷,姐姐,我隻是想和你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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