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竊竊私語的宋雲珠等人看到這一幕,連忙止住了話頭。


    沉默之間,宋雲珠覺得堂屋內像是結上了厚厚的冰層,凍的人不敢大聲出氣。


    片刻後,坐在趙正兒身旁的伐柯人幹笑著想緩和一下氣氛,但當她剛準備張開嘴時,便聽到了陳安國的聲音:“田嫂嫂,你說的也確實在理,我理解你們想要把婚期定在四月份的原因,是怕房子不能如期蓋好,委屈了李家女弟。其實,我和安世已經商量好了,等到開春後,會把咱們五個閭裏中的所有磚瓦匠、木匠全部找來,估計隻用半個月就能把房子全部蓋好。所以,韓推算的三月十六這個日子也不錯。”


    “是啊,我覺得安國說的有道理,這日子畢竟是術士算出來的,總比咱們隨便挑的要好。”伐柯人見田紅夫臉上有了些許動容,急忙跟著附和,想要借機讓田紅夫和李充改變想法。


    皺著眉頭重新盤算起來的田紅夫想了許久,最終還是對著陳家人搖了搖頭講:“我覺得還是四月份比較穩妥,萬一婚期跟案比的時間衝突,豈不是還要再改,還會讓他們兩個被人亂嚼舌根。我們家隻有衍兒一個女兒,雖然沒有給她大富大貴的生活,但也是盡心嗬護,是不會讓她受這種本可避免的委屈的。你們也想一想,如果是你們陳家的女兒,你們會怎麽做?”


    “這…但你們提的日期也可能跟徭役撞期,若是真趕到了一起,等李家女弟出嫁時,她的父兄等都可能不在家的。如果成親時父兄不在身旁,豈不是讓人遺憾。”自以為抓住了要點的陳安國連忙講。


    此話一出,原本在生悶氣的陳樹理解挑了挑眉,隻是還沒等他高興起來,心思轉的更快的王次君在看了一眼有些懊惱的田紅夫後插話:“陳家兄長說的也有可能,但徭役本身就在三四月之間,說不定三月初就要去縣裏服役了呢。可見,三月十六那個日子也不一定能保證君舅和延壽都在家。”


    話音落下後,屋內頓時響起一片歎氣聲,皺了皺眉頭的陳安世瞥了眼竹片上的那個二月十八的日子,知道自己提了隻會遭到李充、田紅夫的反感,便清了清嗓子對眾人講:“既然三月份和四月份的日子都有可能撞上徭役,那就按照叔父、嬸母的意思選四月二十吧。一般來講,如若徭役不延期,四月初徭役就已經結束了,還是四月二十比較穩妥一些。”


    “安世說的有道理,陳家兄長,就定在四月二十吧。”摸著胡髭笑了起來的李充朗聲對臉色不悅的陳樹說,滿是笑意的眼神仿佛在說不要再固執己見。


    緊繃著嘴唇的陳樹沒有接話,垂頭看向坐在身下的草席,當做沒有聽到李充的聲音。


    為了讓事情能夠繼續談下去,一臉無奈的陳安世從袖子中掏出一枚四銖錢立在案麵上推了推陳樹的胳膊說:“阿翁,既然你怕四月二十這個日子不吉利,那我就卜一卦吧。如果是吉卦,就按李叔父說的日子;如果不是,就再重新商議,或是再請韓推為我和衍兒合八字。”


    “你說的倒好,我又不懂這個,你想說成什麽,還不如全憑你的意。”陳樹沒好氣的說完,狠狠瞪了一眼摸著鼻尖的陳安世,似乎在責備他輕易向李家妥協。


    正當陳安世為難之時,坐在長案尾端的李安容大聲替他解圍:“陳叔父,我曾跟人學過一些,可以幫你記卦象陰陽。”


    “安容,那你就坐到我身旁吧。”眉目間染上了笑意的陳安世說著,朝李安容招了招手。


    李安容連忙拿著草席坐到陳安世的身後,探著身看他開始轉動四銖錢。


    屋內再次靜的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陳安世,急於知道究竟是四銖錢的哪麵朝在了上麵。


    一連轉了六次後,緊皺著眉頭的李安容在陳樹緊盯著的目光下,朗聲說出了結果:“陳叔父,陽、陰、陽是離卦,陰、陰、陽是艮卦。”


    “上艮下離,上山下火,原來是賁(bi)卦。”陳安世半眯起眼睛接著李安容的話繼續說。


    聽不懂的陳樹忙問:“那這個卦好不好?”


    眾人聽到後,齊點著頭看向陳安世。


    陳安世輕聲笑著解釋:“阿翁,賁卦自然是個吉卦,它的六爻卦辭中有很多就是關於婚姻的,比如初九爻是賁其趾,舍…”


    “安世,是吉卦就行,別的就不用說了。我年紀大了,聽多了覺得頭疼。”陳樹揉著額頭自嘲的說完,心中的石頭也隨之落地,然後看向李充笑了笑講:“既然如此,那就定在四月二十日吧。”


    堂屋內又熱鬧了起來,躲在牆邊偷聽的李安君、陳顯、李衍也跟著安了心。


    “安君阿姊,咱們快迴去吧,要是被我阿母看見,她會罵我的。”雙頰微紅的李衍低聲說完,緊張的迴頭看了一眼敞開著房門的堂屋,怕田紅夫會突然從裏麵出來。


    田紅夫是沒有出來,出來的是王次君。


    捂著嘴巴不讓自己驚唿出來的王次君趕忙把這兩個膽大的女孩推進西耳房,並在離開前再三叮囑:“婚期已經定了,是四月二十,他們也快要離開了。在這之前,你們兩個不能再出去,萬一被他們姓陳的看到,會說咱們李家的女孩不懂規矩,知道了嗎?”


    “嫂嫂,我知道了。”


    “我也知道了。”


    兩個絞著手指的女孩低聲說完,乖乖的坐到榻邊一動不動。


    歎了口氣的王次君這才放心的關上了房門,隨後聽著從裏麵傳出來的爆笑聲無奈的搖了搖頭。


    不多時,眾人說笑著從堂屋走了出來,趴在窗沿邊在跟李安君隔著窗戶說話的陳顯連忙走了過去,坐上馬車被李家眾人送到了巷子口。


    兩三場雪後,天氣漸漸迴暖。


    難得出來走動的宋雲珠和李安君挎著籃子從巷子口經過時,猛然發現柳樹上已長滿了鵝黃色的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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