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過去,有時候比故事還要來的精彩,這個精彩中包含了愛恨情仇,包括了青春中的懵懂,青澀,無知,無畏。交織出的故事可歌可泣,可歎可敬。這類故事,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複製的,每個人的過去,獨一無二。


    公主幫書生做到了三件事,第二件事,那個收養的孩子,就是阿秀自己本人了。聽完師父的講述,她爬到地上,對公主深深一拜!至於阿秀小時候多了個父親是怎麽迴事,都心知肚明了。


    “秀兒……我死後將我葬在他的身邊……”


    “徒兒記住了……師父。”


    “這輩子多跟他學點本事就好了,可惜後來全荒廢了……到頭來也隻有醫術勉強用的上,你……要好生學習,爭取超過師父……為師一直有個夙願,就是如他一樣,帶著一身本領去闖蕩,他說過……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光怪陸離的天外天。這輩子是離不開了,因為他在這裏……”


    迴光返照的時刻,仿佛看到了阿秀天靈蓋散發的光暈充斥著病灰色,於是說道。


    “醫者,仁也。可有時候呢,也不見得遭老天爺喜歡,救死扶傷,某種程度上也算幹預天和,贏得了人心和愛戴,卻依舊破壞了天道運數,傷了自己的氣運,算是功過相抵了。”


    “因果循環這東西,太難以捉摸,不到人之將死之際,不會明澈透悟,為師現在就看的很透徹,以前一直弄不明白的問題,此時心裏多少也都有了……咳咳咳……答案。


    好人未必長命百歲,惡人也未必必遭天譴。所以啊……一個人的運氣再差也沒關係,差都差了,再差又能差到哪去?就像師父我,天生富貴命,生在帝王家。可真順天應命的要在宮裏榮華富貴一輩子,我連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都不知道,我真受不了那種金絲雀的生活。我一定會想方設法掙脫注定的命運。外人看來,公主之軀萬福金安,羨慕的不行,其實啊……咳咳咳咳咳……


    少了很多生而為人該享受,擁有,體驗的東西。愛情就是如此,即便它是毒藥,也嚐過了它的甘冽,圓滿的人生再短暫,願意就好……以前看過不少小說片段,終於自己也把自己活成了故事中的主角兒……為師還算滿意這個結局。”


    公主這二十年的心裏話,看似雜亂無章的傾訴而出,實則細品句句在理,句句入神。她放棄了公主的生活,卻贏得了一個沒有遺憾的人生,猶如曇花朝露,卻無怨無悔。


    最終,公主去了,少女阿秀從開始的惶恐無助哭泣,到最後的無情緒哭泣,將感動,敬佩,尊重,傷心難過,悲慟感恩等等心緒,熔煉成一股堅韌意誌。仿佛一下子成長了許多。


    勵誌好好學習醫術,醫救天下苦痛人,什麽天道運數,如果不允許,那就抗爭吧!天道無情人有情。


    她沒有聲張師父的去世,收拾東西連夜背著師父走了幾個時辰的山路,提著昏黃的燈籠,山林的漆黑,心理素質弱的會感到一種窒息的壓迫感,恐懼感,會想到各種山鬼精怪的傳說,從而嚇得寸步難行。


    而阿秀卻沒有這種感覺,以前經常夜裏望著山中出神兒,想著許多故事。她有時候倒也渴望見一見山中精怪究竟是什麽樣子。


    當東方魚肚白時,山林中的晝夜交替時,阿秀終於到了一座墳塚前,有種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的感觸。木質的碑上寫著墓主的名字:無情穀,無情上星之墓。無情上星,就是師父口中的他了。那個入世以來一路修行處處是敗的人。


    阿秀平靜如潭水的神情展顏一笑,:“我把師父給你送來作伴,要善待哦。”


    然後輕輕放好沉睡的公主,開始用小鋤頭和藥鏟開始挖。山中不同於平原,泥土中都是石頭,所以山民在送葬先人時,多半會選擇水葬,火葬,或者洞葬,獵戶會多選天葬,屍身在途中跌落在那,就停留在哪,任由動物來吃。跟他們自己信仰有關,認為自己一聲殺生吃肉,死後也應當將身軀歸還它們。


    隻因為土葬困難,不好挖掘,可公主當年將無情上星土葬在這裏,阿秀自然也要將師父土葬在他身邊。所以再難也得進行…,索性雖然難挖,但沒有棘手的巨大石塊。


    整整一天的時間,阿秀都在專心挖掘,剔除裏麵的石頭,隻為了想讓師父躺的舒服些。坑不是很深,約摸兩尺足夠,阿秀將隨身帶的藥粉仔細灑在坑中,這些藥粉是特製的驅蟲粉,即便混雜在水裏,土裏,也能有效三五年!很多獵戶都想要,可阿秀聽師父的話一直不給他們,就隻給他們藥效短的驅蟲粉用。


    因為怕他們用了藥效持久的驅蟲粉,會更入深山不出,怕他們發生意外。有時效的驅蟲粉會讓獵戶們心裏有到底線,心裏時刻有一個警鍾提醒著量力而行。


    藥粉灑好,阿秀又在周圍搜集草葉鮮花鋪就,再鋪上一張獵戶送的虎皮,這可是最值錢的家當了。阿秀一點也沒不舍的,把公主慢慢的,輕輕的放好,躺在柔軟的虎皮上,下麵是鬆軟的鮮花草榻。最後看了師父幾眼,蓋上被褥衣物,慢慢的填土……


    最後用剔出的石頭加上搜集的石塊,疊起一座墳丘,拿出筆,口含了片刻,在一塊拆下的門板上寫到:恩師端木黃蓉之墓。


    忙完了一切,阿秀已經衣衫襤褸,滿臉汗水泥汙,雙手指尖磨破十之八九,膝蓋出磨破擦傷,腳底血泡也破了,渾身上下筋疲力竭,全身肌肉痙攣,尤其是後腰後背,肌肉酸麻脹痛。哆嗦顫抖著雙手打開水囊,喝幹最後不到一小口水,時間已經接近申時。


    山林中的夜晚來的比平原早,申時已經看不見日頭,除非登高望遠,否則哪裏都是昏沉沉。阿秀也不知自己的變化,甚至沒有察覺一夜之間的變化,看著天色即將夜幕,沒有太多的害怕,也許是身邊有師父陪伴吧……


    “師父……徒兒也有許多話想對你說……”


    到底還是一個十幾歲少女,悲傷情緒仍舊壓不住了,想起從前與師父朝夕相處的光景,阿秀淚流滿麵。抽泣著靠在墳丘上,斷斷續續訴說著心裏話,和她師父臨終前一樣,許多話的內容看似前後不搭,但都是聽起來入神入心的話。斷斷續續總結起來,也能明白表達的意思。


    首先是來不及說的那件事,遇到一頭奇怪的猛獸的事。


    “師父……昨日采藥歸來的路上,遇見一頭從未見過的猛獸,很大很壯,和申屠大叔家的老水牛一樣大,長得非常奇怪,馬蹄魚尾,尖牙利爪,渾身鱗片,眼睛有那麽大……說實話我挺怕的。畢竟它長得遠比獅虎熊猈要來的兇惡些。”


    “它受傷很重,全身都是嚇人的撕裂傷,咬痕,血水都順著河水流淌。現在想想,前段時日山中的那場動靜,難怪有獵戶迴來說一些驚嚇過度的話,估計就是它與其他猛獸引發的吧……”


    阿秀也曾聽到了半荀前深山中傳出的不知名獸吼咆哮,幾天後慌張歸來的獵戶都嚇壞了,說山中有精怪鬼神打起來了,嚇得大山中飛禽走獸作鳥獸散。


    有些事一開始懵懵懂懂,事後仔細一品就能連接的上了。阿秀說著說著哭了,沒一會兒換個話題又笑了。師父的去世實在是太突然了,將自己內心的小秘密一一訴說出來,直到口幹舌燥聲弱蠅蚊,嘴唇幹皮。最後竟然靠著墳丘昏睡過去。就像小時候趴在師父腿上睡著一樣安詳。


    睡夢中仍舊是哭哭笑笑,喃喃囈語。


    要說這少女粗心大意,她不是那種人,可明知道深山中的夜晚充滿不可預測的危險,盡然還大膽獨自停留,並且還在筋疲力盡的狀態下睡去。不說外來覓食的野獸風險,就是一夜之間的寒氣也夠折騰的。


    看似萬籟俱寂的夜晚,實則晚上活躍的蛇蠍毒蟲猛獸等,比白天還要多。尤其是有些地方氤氳瘴氣,那都是腐爛的動物屍體和植被根莖以及有毒的花草樹木排放的毒氣!一個疏忽後果很嚴重的。


    可她就這麽睡著了……


    山風嗚嗚,迴蕩在遠山,小時候的孩子們經常會把那視作鬼魂的哭喊。山民信奉鬼神,敬畏鬼神,但真正見過鬼神的卻寥寥無幾。最近見過鬼神的村民,也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如今又成了傳說。


    阿秀迷蒙中蜷縮身體,她感覺到冷,但突然之間又好似走進了春暖花開的季節。暖洋洋的感覺令她舒服的忍不住舒展身體,努力把眼睛睜開一絲縫隙,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輪廓,緊接著徹底投入了困倦的懷抱……


    年獸突然出現,它控製著體溫靠近阿秀,考慮著要不要一口把她吃了。因為都是她的出現,讓自己沒能完成吃掉八十一人。眼前的她什麽也不知道,也許一口入腹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最起碼沒有清醒時的恐懼,掙紮和尖叫。


    秀色可餐!


    年獸越想越覺得這個人類的名詞適合形容女人這種食物!簡直太貼切了。


    口水滴在地上,嗤嗤作響,年獸的瞳孔盯著阿秀的脖子,裏麵的血管動脈流淌著最純粹的處子鮮血,世間最美味的東西莫過於處子血肉。


    秀色可餐!


    思想較為單純的年獸不停的在心裏念叨這個詞,喉嚨裏唿唿有聲興奮的恨不得說人話,可惜還沒到境界,隻有吃掉八十一人,才能口吐人言。這是年獸一族的修煉天賦。


    吃掉八十一人能開口人言,吃掉八百八十一人後則可化形成人,並且是吃掉的任何人形象。如果吃掉八千八百八十一人,則金身證道!是不是真的,什麽意思年獸不知道,但是母王確實這麽教的。


    入世後,隻管吃!隻管殺!殺了吃,吃飽再殺!越多越好,在我們年獸一族裏,沒有天敵!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通通都可入之口腹!


    早早完成試煉歸來,還要去荒古遺址與其他高等種族競爭呢。入世隻不過是開頭,為了讓它知道外麵的人類,不過是一種數量龐大繁殖力強大的食物而已。如果不去吃掉一些,殺掉一些,他們會嚴重威脅高等種族的生存環境。母年告訴幼年,人類是殺之不盡,除之不絕的!隻要給他們不到百年的時間,就像野草一樣瘋狂生長。他們能在低穀期活在屎坑裏,也能在巔峰期住在雲端!


    所以但凡上古遺族都對人類深通惡絕!他們從最初的掙紮求存,到後來向上古遺族尋求庇護,用供奉換取平安,殺雞宰羊,甚至祭祀自己的族人。為了在洪水猛獸等惡劣天災危害中生存,沒什麽人類做不出來的事!


    殺自己的族人祭祀那些比他們強大的生物,刻圖騰,樹信仰。但是當人類覺得自滿時,就會露出別樣心思!他們偷偷獵殺有遺族血脈的飛禽走獸。


    提取它們的血,用瘋狂極端的方式萃取不屬於他們人類的力量,釀成了滔天災難而不自省,反而變本加厲。隻要他們聚眾到了一定數量,就一定會獵殺上古遺族!像曾經庇護他們的存在發動戰爭。


    久而久之,人類的數量越來越多,出現的厲害人物也越來越多,一些人類的名字甚至傳出來都能嚇跑許多妖魔鬼怪!連荒古遺族都聽之怵頭。那些個威震大荒河山的人,就是人類造就的。堪比曾靜的天道中人。


    人類形勢失控後,古代遺族最終紛紛藏匿起來,不願再與人類發生不必要的衝突和戰爭,與人類打了漫長的生存消耗戰,真的很被動,很吃虧。多少個強大種族因此被人類活活耗死,或以人海戰術吞沒,最終在世上消聲滅跡。


    他們要領域地盤,給他們就是了。時間久了,他們自會和自己爭奪領地。


    事實證明是沒錯的,人類似乎永遠不會滿足,在逼退外族之後,不敢深入某些禁地,便開始內耗。自己和自己的同類自相殘殺,大小部落互相吞並,各國之間連年征伐。


    盡管如今是人類的天下,但有的地方仍舊不是他們能染指的。例如荒古禁區,鬼神山脈,幽冥死地,墜神淵等等。天地浩渺,總有人類還無法攻克的地方。那些地方成了上古遺族的棲身之地,盡管入駐其中並不是那麽舒服,甚至危險。


    但人類真的是越發強盛,如日中天了,所以要說天敵,人類是所有種族的天敵,包括他們自己。所有上古遺族也沒想到過,曾經的奴隸,食物,會在自我內鬥的情況下發展的越來越好!這似乎完全不合常理。


    年獸有時候忍不住會想,難道自我種族爭鬥會越來越好?它特別好奇人類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群體種族,自相殘殺都能殺出一派光明前景,蒸蒸日上。


    它要弄明白這個道理,就免不了與人接觸。接觸那些沙場大將,偉人聖人或許能更快了解,但是它不敢啊。那類人是人中的王者,沒有特殊的環境是不能貿然接觸的,會被人海戰術堆死的,那就隻能從最基礎開始。有些事親身去經曆,比直接去了解要有體悟的多。


    現在萬族凋零,有幾個種族僅剩一兩頭了,如果不去找到新的方法,滅族早晚的事。人類中那些修士又如此中熱馴服奇珍異獸為坐騎,被發現了要麽忍辱偷生給人騎,要麽被屠殺,給人切片片,取身體的物件兒啥的練法寶啥的,已經有不少上古遺族被人類趕盡殺絕,記在了滅絕名單上。


    母王說過:年獸一族就是即將麵臨絕種的種族之一,它的種族算上它也就僅剩兩個半了!母親算一個,自己沒完成試煉任務,隻能算半個,隻有通過考核被認可,才能成為真正的年獸!成為食物鏈頂端的霸主!成為真正的王!


    阿秀不知道,一頭血脈純粹,入世單純的年獸就在她旁邊,用簡單的思維思考著自認為很大的事。覺得肩負一族重任!出世的目的是要扛起種族複興大任的。


    可最終腦思維迴到原點:秀色可餐!


    剛才一切所想又都變迴了:吃!


    它還是想吃掉這個人類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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