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年獸在一聲聲焦躁低吼中退步,終於轉身走向漆黑的山林,身上的高溫也收斂隱去,毛發幾乎燃燒,也褪去了溫度。


    山村麵臨的一場滅頂之災,就在幾個時辰前,被一純真少女送出的一顆米團化解抵消了,隻不過誰也不會知道真相。更不知這其中的可能性有多恐怖,年獸心裏激烈的天人交戰,毀滅就在旦夕之間。


    毀滅之災竟然因為一顆飯團,傳出去令人難以置信。自古以來洪水猛獸何曾有情?哪次不是來如雷霆,毀滅之大,破壞之強,生靈塗炭……


    天地之間的萬物規矩都講究一個天道運數,但凡有什麽外力因素影響了天道運數的,或早或晚都要承擔厄業報應,也就是天譴,要承擔影響幹擾天道運數的後果。


    例如一棵百年大樹,它一邊攫取著大地的力量,一邊掠奪周圍樹木的養分,可它有時候能為許多生物遮風擋雨,避免了一些死傷。


    所以大樹就要承擔風雨吹斷枝丫樹幹的痛苦,嚴重了還會承受雷擊!這就是影響天道運數的結果。


    因為許多本該在狂風驟雨中死去的飛禽走獸,都在天道運數下有規律消亡,大樹的卻存在幹擾了運數救了它們,這就影響了天道運數,所以才會承受相應的斷枝之苦,代替那些得到庇護卻本該死去的飛禽走獸。


    如果有道行的山中精怪,還刻意尋求這類大樹的庇護,借此頂雷渡劫!這就是為什麽時有參天大樹在風雨中時遭雷擊的原因。有可能就是精怪刻意為之,玩了一套移花接木的把戲。企圖蒙蔽天機,僥幸活命。


    但是如果雷劫夠重,精怪多半還是會被雷擊成灰的,沒什麽道行的精怪隻能本能的尋求庇護,不懂得經驗,也隻有一些老怪的後代才會懂得偷天技巧罷了。


    年獸的出現就是天道運數下,在特定的時間蘇醒,特定的時間去入世,去殺戮,去破壞!而那個山村的運數,注定該麵臨一場猛獸浩劫!毀滅在年獸的爪牙之下。


    洪水猛獸,向來都是天災,村子注定是要承受的。但少女卻在無知懵懂,善良淳樸下幹擾了天道運數的運行,一個村子,三百多人本該死去九九八十一個,傷殘近百個,房屋破敗,雞犬損失等等注定運數,都會因此轉化為厄業轉嫁到少女身上!她一個人背負了很重的厄業因果,這讓她今後的生命中命運多舛,突然暴斃都是幸運解脫,多災多難才是最痛苦可怕的。因為誰也無法預測她明天,後天會發生什麽不祥之事。


    也就是說,她因此間接性的激活了自己天煞孤星的命格!這種命格是要傳遞給接觸的人,從而影響他人氣運的晦氣。


    每個人的命數中都隱藏著天煞孤星這種命格,並不是說隻有這一種,天煞孤星隻是一個類別。隻不過都和其他負麵厄業一樣隱藏蟄伏。就像人體內外都隱藏著令人生病的根源一樣。不知哪天突然爆發其中一樣導致生病臥床了。再例如一個人被發狂的狗咬傷,那這個人就會因此感染犬牙之毒,身體就會潛伏蟄伏一種致命的瘋犬病,不知道哪天就突然爆發了,有可能三年,有可能十年。


    一旦爆發,隻死沒活!發狂時最好遠離聽之任之,不能被瘋犬病人咬傷抓傷,否則就會和他一樣在今後不知哪天爆發病症,痛苦死去。


    命格更是如此,一個正常人無病無災身體健康,不代表他一生平安,每個人出生伴隨生老病死,生老病死中又伴隨著諸多可能發生的意外,要麽是福,要麽是禍。


    少女阿秀就是例子。她的善意之舉,就為自己引來了厄業,激活了天煞孤星的命格!這是屬於後天的那一類孤星,並不是天生就有這種命格的人。不至於出生就要克死雙親。


    但是引發的後果也是很重的,她身邊一定會有人因此而暴斃!隻有這樣才能削弱她命格中的厄業!


    這不,不知情的少女觸犯了厄業帶迴家,當晚她的師父就病倒了,一直都能穩定控製的疾病突然爆發到失去控製,咳出了起碼一大碗心血!


    所以說,人生中可能這樣那樣的舉動,後果就會帶來嚴重的厄業,也可能帶來莫大的福源。所以佛家講因果,道家講因緣。做好事未必就能換來福緣,做壞事也未必遭天譴。


    少女的善舉沒有如那佛家至理名言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一般,做了一件自己都不知是好是壞的事,救了全村近百條人命,不知數量的家禽牲畜,但到底還是讓距離她最近的人跟著承擔了厄業,暴病!


    “師父!!!”


    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少女阿秀嚇了一跳,惶恐的不行,急忙跑過去扶著中年女子,用手帕為她擦血止血。


    中年女子口鼻溢血,好半天止不住,說不出話。


    “咳咳咳咳咳咳咳……”


    “師父……師父!!你怎麽樣……怎麽會突然間這樣……”


    好不容易能唿吸的中年女子似乎一下子被抽去了渾身精氣神,吸氣猶如拉風箱,無力的靠在少女阿秀的身上,竟然慈祥的笑。


    虛弱道:“是啊,之前都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這樣了呢……真是一點預兆都沒有啊……”


    語氣似乎有些撒嬌,俏皮。不是對徒弟,不知對誰,也許是對命運。似乎早就預料之中的事了,隻不過沒想到來的快了很多。


    “師父,別說話,徒兒去給你熬藥……”說著就要放倒中年女子平躺在床。


    少女阿秀也知道,師父這個病是肺癆,時常咯血,不過以往都不算太嚴重。吃藥調理是能維持好的。隻不過需要一個漫長過程,每天吃藥配合輔助性治療,康複性訓練,有個三五年是可以痊愈的。這都第三個年頭了,就算沒有好利索,也得恢複了個七八九成才對。


    怎麽就突然“爆發”了呢!


    “秀兒,別忙了……咳咳。有那時間不如留下來,聽我給你交代一番。為師感覺時間不多了,這次咯血導致了……內裏崩漏下血……”


    一聽這話,少女哇的一聲哭了,那惶恐的樣子令人看著心碎,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崩漏下血?那是人體幽門都出血,泄露了全身元氣,沒救了啊!


    “要說人算不如天算,還真是如此,天道好輪迴,上蒼饒過誰啊……咳咳……”


    “抓緊時間,為師給你講個故事,咳咳咳……我本是車曜國國主之女,二十年前……”


    隨著中年女子的敘述,少女在悲傷,惶恐,驚嚇,擔心等複雜情緒下了解了師父的過去。從小喜歡聽師父講故事的她,第一次關於師父自己的故事。竟然真如她向往那樣,是一個堪稱傳奇的經典故事。


    國王之女,出身高貴,在生來錦衣玉食,人人敬畏的環境下成長。公主難免心高氣傲,心比天高。


    但因為經常聽聞傳奇故事,從小向往外麵的花花世界,更喜歡聽方外人的各種光怪陸離的逍遙事跡。


    於是勵誌也要當一個方外高人,學一身傲人的本領,超凡脫俗出去成為山外山的人外人,再去看一看天外天!


    國王愛女如子,就當她是小兒一時的興奮勁兒,過去就完了,所以在及冠之年以前,什麽事都大力支持,要什麽給什麽,幾乎是有求必應的百般寵溺。


    甚至還因此不惜動用國力為女兒請人托關係尋見方外人。


    重金之下必有能人,所為的能人並不是好金錢的能人,而是有能人為了金錢如運作此事。


    一國之君發話了,下麵自然有人想方設法的運作,還真就請來了一個方外人。


    此人是個年輕的後生,穿著與普通書生無異,方巾束發,負劍,背著竹箱,樸素的很,一點也不符合國王印象中的道骨仙風。但是心氣兒卻極高!見了高官大員甚至一國之君也不行禮!言稱隻敬畏天地。


    國軍對此莞爾,也不計較,隻是傳聞方外人都是大袖飄袂,浩然正氣,身姿挺拔屹立,隨時都可能乘風而去的氣派,這人如果讓他除去那把看起來劣質舊劍,整個人就是個背書箱遊學的遊子書生嘛!印象與心中不算符合。


    誰知那書生好似洞察人心似的,知道周圍的人怎麽想,哼笑一聲,突然劍指一去,後背那把劣質舊劍竟然“鏗鏘”爭鳴一聲飛出劍鞘,在頭頂隨著他的手勢盤旋幾圈,然後貼著滿朝文武大臣的臉飛了一圈,再被書生一指正上,竟然破開屋頂而去!


    要知道皇宮屋頂可是實打實的厚重巨石鋪蓋,就連攻城弩也不可輕易破開。


    然後在眾人驚詫神色中從大殿正門飛迴,歸鞘。一手不知是禦劍還是馭劍的神仙手法驚呆了文武百官和在座的國王公主。


    從那以後,年輕的方外人就得到了國王和公主的賞識,許予重金將他留在宮中做護國仙師,並且因此引起了國王對其他國的兵戈之意。


    奈何那方外人不要重金,也不要美色,隻要求借國庫中的一樣物品用上三年。條件是前三年留在宮中,教公主修煉法門,為國王護國三年,但期間不準許國王對周邊國家借機起戰爭,否則就會直接離去。


    最後國王迫於方外人的神仙本領和公主每天鬧騰的壓力,答應了下來。三年期間,公主認真的聽他說每一句話,每一堂課。


    有句話說得好,日久生情。公主被書生的博學多才和那不苟言笑的形象深深吸引,竟真的心中對他產生了愛慕之情,動了情心導致一切幾乎學無所成,根本沒有足夠的專注精神學習道法仙術。


    畢竟公主從小到大不是方外人刻意篩選培養的修士,許多誘惑和欲望私心等等,公主都拒絕不了,尤其是情這個字。在某些人眼裏何其的毒啊!


    於是不僅幾乎學無所成,最後一年還與方外書生因愛生恨,她惱怒自己幾年來的真心求愛和付出沒有得到迴報,哪怕是一個笑臉!要知道自己可是一國公主!


    書生的好似永遠都是平靜的神情,什麽事都不會打破他的不苟言笑形象,這本該讓公主一直感覺平易近人的他,原來始終都是拒人千裏的樣子,他的心原來那麽的硬如磐石。從未為誰動搖過!她傷心……


    最後不用說,書生與國王約定的三年期限已到,借走了東西就準備離開。公主在這之前動用了人力一路埋伏眼線,她要跟他出宮!她不相信自己感動不了他。隨身帶了一把劍,她決定如果得不到他的準確迴答,就自盡在他麵前。


    她堅信,隻要是人,皆有感情!於是義無反顧的出了宮……


    然而故事總是設想的好,結果往往不是那麽如意。宮外的世界和生活,一切都不是公主這個從小錦衣玉食的千金之軀能承受,能理解的。


    離開了熟悉的皇宮,就像闖入了另一個世界。她吃足了苦頭,吃喝拉撒睡都成了她要麵臨和克服的巨大困難。


    但憑借因愛生恨的那股勁兒,公主殿下竟然一路忍了過來。


    那方外書生的確是山外山某個宗門的高徒,他入世曆練的目的首先就是修心練心!宗門規定,下山入世要在極度榮華,絕對美色,絕對權利的環境中度過三年,三年期間不許有一絲心魔動搖,否則每動搖一絲,就要多加一年曆練。


    完成這三個條件才算稍有所成,緊接著就要進行第二考研,開殺戒!書生的離去就是來到這片山區,找到那成了氣候的雙頭魔猿,將它除去!


    開殺戒的人和破殺戒的人有本質區別,前者是為了鑄就一顆“鐵石心腸”,雙頭魔猿一身道行,找它開戒煉心可不是為了降妖除魔替天行道。


    結果……他失敗了。


    因為她!


    緊要關頭,書生與雙頭魔猿即將分勝負,定生死。她卻意外闖入了現場,並且距離雙頭魔猿更近一點……


    雙頭魔猿重傷逃跑,為了救她,書生失去了先機,最後隻能在保住她的性命之下重創了雙頭魔猿。


    她抱著書生幾乎斷裂的身軀仰天尖叫,哭喊。


    書生:“入世練心就失敗了……就想著斬魔開殺戒功成也可。咳咳……沒想到也失敗了……你啊……誤事。那妖物不死,他日定要為禍害人進行療傷。”


    公主悲痛欲絕:“都是我不好……我該做些什麽……我該怎麽做你說啊……我這次都聽你的絕不敷衍了事啊啊啊……”


    書生:“罷了,我覺得還是作為一個有情人來的好,即便生命短暫,但真的精彩。無情人……再長命百歲,道行再高又如何呢,孤獨百年……我門規中,就恰恰修行無情人……我來自方外無情穀,人非無情人……愧對門規宗旨……”


    “啊啊啊……別說了……別說了……對不起……是我愚蠢害了你……都是我不好……”


    書生微微一笑:“有誰如我一般幸運,入世就遇見你這麽一個俏皮野蠻,淳樸天真的公主,本應該是我主動……向你示愛的……讓你主動……非男兒所為,慚愧。”


    “不……是我願意的,我願意……我願意……”


    “我有三件事……沒完成。”


    公主幾乎感到自己身體麻木冰涼,仿佛體溫都隨著他的體溫去了。


    “你說……你說……我用一輩子去幫你完成……”


    “這個山村……十幾二十年後……會有一場天道運數下的浩劫,可能是洪水……可能是猛獸……”


    “我知道了……我會讓父王派人挖壑防洪……”


    “路徑西北四十裏時,有無名氏孤兒被遺棄,應該是有人……獻祭那妖物的活祭,我把那嬰兒藏於雀巢……”


    “嗯……我知道了……會把他接迴來親自撫養……”


    “最後一件事……有些難以啟齒。”


    “你說……”


    “處子的唇香……是什麽滋味……”


    這句話如果正常情況下來說,絕對是輕薄無禮,尤其是對公主,殺頭都是肯定的。但這個時候,雙方都徹底打開心門,也就沒有了顧慮。


    書生說完這句話,眼神光彩渙散。彌留之際內心感慨,我是一顆失敗的無情種子……


    公主梨花帶雨,閉目吻下。


    然而他已去,這一吻,跨越生死,浸透輪迴。


    這一吻,情動河山,雷鳴大作,大雨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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