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兩年,山賊便要勒索黃金四百兩,如今還差一百七十兩,侯爺可否先借給小的,也好把諸位同僚贖迴來。”陸文州邊說邊偷偷觀察石葦的臉『色』。


    “去你媽的!”


    石葦暴起,一腳將陸文州踹翻在地。


    這迴可算是明白了,交不齊貢賦還要被鄭罵,感情都便宜了這幫山賊。


    “你他媽倒是說說,這片封地到底是山賊的,還是我這個安北縣侯的!!!”石葦揪住陸文州的衣領,惡狠狠地問道。


    “哼,久聞安北縣侯懶政惡民,橫征暴斂,不管百姓死活,今日一見果真如此!”陸文州倒也硬氣,脖子一挺給頂了迴來。


    “呦嗬?合著是因為我收了貢賦,你們才沒錢交給山賊,對不對!”石葦怒極,反手一個大耳刮子。


    這邊打得熱鬧,城中百姓早緩緩聚攏過來,不一會兒已是人山人海,將縣衙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巡檢大人也有功名在身,你不過一個勳貴,仰祖上餘蔭過活,怎敢如此輕慢讀書之人?”人群中有個書生抱打不平。


    “正是,所謂‘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自本朝開國以來,讀書人不涉刑名之事,天子尚尊法度,何況你一個仰祖上餘蔭過活的勳貴?”另一個書生出來幫腔。


    “老子就打了,怎麽著吧?”


    石葦氣得差點兒暈過去,反手又是一個耳刮子。


    “滾出去!團山縣不歡迎你這樣的領主!”


    身後人聲嘈雜,跟炸了營似的,但石葦用神識掃過,鬧事的不過百餘人,不是書生、俠士打扮,就是一些少爺羔子似的小屁孩。


    “三氣”是偽人靈,“五心”才是真正的人靈,這是石葦此刻的想法,他甚至覺得,當年在空桑之海的所見所聞都是被人演繹過的穢史。那些農夫、工匠、商販依舊神情木訥,似乎這些事情都與他們無關,而他們,才是貢賦真正的源頭,凡人中最強大的譜係。


    “請大家相信朝廷”石葦三兩下扒拉開那些鬧事兒的家夥,直接站在耙子和鐵錘的麵前,高聲說道:“萬水關的大軍已在路上,兩日內必然趕到,屆時『蕩』平山賊,還大家一份清平!”


    “清平?哼,山賊走了又如何,你還不是照樣橫征暴斂,搞得民不聊生?”陸文州捂著腫脹的臉走過來,憤憤說道。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向天子討封不成,反遭斥責,於是準備增加賦稅,重得郡侯之位。”另一個書生怒道。


    “枉你也是一方父母官,難道要用黎民的白骨鑄成頭頂的金冠嗎?”一名背劍的俠士喝道。


    砰——龍驦也看不下去了,一蹄子將那廝踹飛出去。


    “順便知會大家一聲,從今日起,團山縣不再征收貢賦,隻要我石葦還是這裏的領主,這便是王法!”石葦再次抖出猛料。


    “你真的不再收稅?”


    一個工匠打扮的人忽然活了過來,聲音顫抖得厲害。


    “他這是危言聳聽,除天子格外開恩,朝廷法度怎能更改?”陸文州大囧,幾乎喊破了嗓子。


    砰——龍驦再次使用了暴力,讓這位巡檢與那個俠士一塊玩兒鳥去了。


    “朝廷還是講信譽的,這不,在我臨走前,天子命我將去年的貢賦還給大家,交了多少如數奉還,再送一分的利息。”石葦變戲法兒似的從馬鞍下拿出個大包裹,往地上一砸,頓時陷進去半寸。


    布皮打開,頓時白光耀眼,散碎的銀子堆成一座小山。石葦自打算離開皇眷城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收買人心的準備,考慮民間用不慣黃金,故而將安北縣侯府的黃金兌換成了散碎銀兩,總共九萬兩,如今提前派上了用場。


    “這群孫子,老子今天和你們卯上了!”


    堂堂的一界主宰,竟然與一群卑微的螻蟻置氣,石葦突然覺得自己很矬,於是翻身跳上馬背,用以凸顯自己的高大。


    輪迴之後,石葦發現自己有些意氣用事,就比如這次舍財。但他仍對那些衙差不放心,於是將剛剛做好的五個桐皮傀儡調上陣來,到初更時分,附近村鎮的農戶也都趕到縣城,在縣衙門口排起了長隊。


    “主上,這賬目不對呀”一個傀儡悄悄走過來,拿本冊子給石葦看:“團山縣人口二十三萬,合計兩萬餘戶,去年上繳朝廷的貢賦是黃金四百七十兩,折算成白銀就是兩千三百五十兩,稻米和絹帛也差不多,這樣算來,也不過七千多兩”


    “發出去多少了?”


    石葦看看眼前的長隊,腦袋痛得要命。


    “屬下等核算仔細,並無人冒領,即便如此,也已經發出兩萬五千兩了!”那傀儡答道。


    “大爺的,一群該死的癟犢子!”


    石葦頓時怒火中燒,這幫當官的做鴛鴦賬也就算了,貪墨了數倍仍舍不得交給山賊,果然個個都是要錢不要命的貨『色』。


    “我說侯爺啊,您可讓末將好一通追,這要有什麽差池可怎麽辦?”吳兆龍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臉上的傲氣早變成了晦氣。


    “你來得正好,幫著維持一下秩序。”石葦瞧都懶得瞧他。


    “哎呀,想不到侯爺今日就要發餉了,來來來,大家都到這邊排隊!”不知哪個欠揍的喊了一嗓子,城外的軍中立即爆發出如雷般的歡唿聲,大兵們扔下戰馬,衝進城來排成一行,很快又排到了城門外。


    “不是王錚給你們發餉嗎,與我有什麽關係?”石葦氣急敗壞,差點兒直接動手。


    “侯爺息怒,本朝早有規製,各封地的駐軍由領主供給糧餉裝備,普通士兵每月二兩,哨長二兩半”吳兆龍喋喋不休,雙手遞上名冊,神情卻依舊孤傲到欠揍。


    “發發發,快點兒發,明早跟我出兵,上山剿匪!”石葦揮揮手,立即有個傀儡過來發銀子。


    “什麽,剿匪我說侯爺”


    吳兆龍剛要反駁,早被人從後堵住嘴,一棒子悶在腦袋上,夜『色』深沉,他被拖到火把的暗處,無人發現。


    吳兆龍和兩名偏將不見了蹤影,沒過一會兒,銀元帥便升坐中軍帳,大兵們哪管那麽多,反正都是朝廷的官兒,誰發餉就跟著誰,到平明時分,大軍已整肅完畢,聽憑安北縣侯調遣。百姓得了實惠,又見有官軍相助,於是自發組成鄉勇,竟又湊了兩萬多人。


    “他們可爽了,咱倆以後就喝西北風吧!”眼看著銀山見了底,龍驦差點兒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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