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神中王嬤嬤想起從前的種種,瞳孔猛地一縮,神色惶惶。


    忙迴道:“老奴來您這之前都在蕪歸院當值,那花尚在,可先夫人喪禮一過,花匠就給那花換了新盆。”


    花匠!周雲若眸光一冷,她握緊手指,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她之所以察覺這花的異常,是因為上一世自己懷上暖暖時,閆衡的一房小妾,就曾給她送來一盆茉莉花,她初聞那花香也覺得怡人,便留下了。


    有一次,閆昭不做功課,自己把他喚到屋裏,狠狠斥責了他,他不服氣與自己頂嘴,氣急之下打了他一巴掌。


    他當即就撒潑,不巧那盆花離他最近,他一腳踹翻了,花盆落在地上,迸裂了一地的泥土。


    自己惱了,就要拿竹棍打他。半大的小子發起瘋來,攔都攔不住,拿起燃著的蠟燭,就要放火燒她的屋子。


    石霞衝過來製止他,拉扯中,蠟燭掉在地上,地上的泥土瞬間燃了起來。


    自此,才知道這泥裏摻了麝香。閆衡知道後,將那小妾吊在院中毒打。


    那小妾連連哭喊,說自己是受常玉翡指使。那時,常玉翡剛嫁進將軍府,與閆衡愛得火熱。閆衡想也不想,就認定小妾嫁禍常玉翡。


    小妾被打得奄奄一息,卻還依舊看著常玉翡的方向喊冤。常玉翡見狀,伏在閆衡肩上哭了兩聲。


    閆衡當即就抽出刀,將那小妾的舌頭活生生割了下來。那一幕的殘忍,周雲若至今想起來還覺得渾身惡寒。


    當初若不是閆昭歪打正著,自己隻怕也要同王嬋一樣斃命了。


    想到王嬋,周雲若眉間緊了緊,她沒想到常玉翡會這般早地將毒手伸到蘇禦的後院,她害自己說得通,可她為什麽害王嬋?


    又想到前世蘇禦娶了綰綰,而常玉翡是年近三十歲才嫁給閆衡。


    當初閆衡苦求了她很多年,一開始許她的隻是妾位,後來苦求無果,便許了平妻之位,可她依舊沒答應。


    人的劣根性,越得不到的越想要。以至於閆衡愛慘了常玉翡,得到時與她抵死纏綿,從洞房夜開始連著三日,二人顛鸞倒鳳,就沒下過榻。


    此刻,心中已是了然,常玉翡之所以謀害王嬋,是因為想得到蘇禦。


    她大抵也是苦求了蘇禦多年,而他閆衡隻是常玉翡苦求無果後的一個替補者。


    想到這,讓周雲若覺得解氣。閆衡愛了一輩子的女人,愛的卻不是他。


    閆衡那樣自負的人,若是知道了,會是何種反應?


    不過,常玉翡倒是本事不小,剛迴京就勾結了芷蘭,還能再次唆使府裏花匠行惡,就是不知道這府裏還藏了她多少暗線?


    之前常聽王嬤嬤說,蘇禦對王嬋冷淡,他在自己麵前也從未提及過與王嬋的隻言片語,好像那個人未曾存在過一般。


    可昨晚自己注意到,蘇禦進屋看到那盆茉莉花,分明也是恍惚了一下。若真的對王嬋無情,就不會有那種反應。


    他要是知道了真相,定要發狂的。


    想了想,周雲若決定將這事交給他處理,畢竟事關他亡妻的死因。


    也隻有讓他知道了,才能摸查出常玉翡在府裏的其他暗線。


    周雲若看向王嬤嬤,低聲道:“把花盆移到外間,先別驚動花匠,以免他狗急跳牆。”


    又對石霞道:“派人速去請大人迴府。”


    二人聞言,立即行動。


    午膳前,蘇禦匆匆迴府。


    周雲若斜靠在軟榻上沉思,隨著珠簾顫動,一陣急促而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她緩緩抬眸,恰好對上他焦慮的目光。


    蘇禦立在她眼前,一身官服都未及換下,紅衣玉帶,頭上還帶著烏紗帽,整個人顯得威嚴而莊重。


    他胸前的仙鶴圖騰,在急促的唿吸中微微起伏,仿佛也隨著主人的心情而波動。


    額上還冒出些許薄汗,臉上的擔憂,似在看到自己安好的一瞬,疏散了不少。


    周雲若起身,抬起手想為他擦汗,刹那間又被他溫暖的大手包裹住。


    蘇禦知道她昨夜沒怎麽睡,一直擔心她,又見府裏的小廝著急忙慌地尋來,說她急喚自己迴府。


    他當時心裏一緊,手中的筆就不由自主地掉落在了案幾上。顧不得屬官們異樣的眼神,心急如焚,大步流星地就向外走。


    此時,他眉峰微凝,垂眸道:“這般急著喚我,可是身子哪裏不適?”


    聽他這樣問,周雲若先是愣了愣,又想到可能是那送信的小廝沒講明白。


    朝他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溫和徐緩:“我身子無恙,叫你來是因為府裏有重要的事,需要你親自處理。”


    話音未落,就被他密密地攏在懷裏。他的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溫聲道:“我真想做個普通男子,這樣就能時刻呆在你身旁,知道你吃沒吃飯,心情好不好,有沒有背著我哭。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走到哪都牽掛你。”


    聞言,周雲若心間縈繞起一股暖意。她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這樣溫情的話。


    這可比他在床上,說那些讓人臉紅的葷話,動聽多了!


    周雲若睜開眼,那彰顯尊貴的仙鶴就印在眼簾,她其實很喜歡他穿官服的樣子。


    這樣想著,也便這麽說了!


    話音剛落,耳邊就傳來他的悶笑聲,繼而是他意味不明的語調:“那我今晚不脫了,就穿著它摟你睡覺。”


    周雲若見他這般不正經,推了他一把,轉而又想起自己喚他來的目的。


    抬起眸子望向他,卻見他低頭親了過來,周雲若忙用手指抵住他的薄唇:“別鬧,我叫你來,真的是有事告訴你。”


    見她神情嚴肅,蘇禦總算察覺出一絲異樣,眉間一沉,低聲道:“何事?”


    周雲若將他帶到外間,指著那盆茉莉:“這盆土裏摻了麝香。”


    話音剛落,蘇禦原本毫無表情的麵孔上,倏然浮現寒冰一般的冷冽之色。


    霎那間又解下腰牌,命文遠速去宮裏請禦醫。


    周雲若見他這般緊張,不由地想,一定是王嬋的死對他打擊太大,所以他才這般擔憂。


    若是當初蘇禦再細心點,憑他的精明,十個月的孕期總能發現些什麽,興許王嬋就不會死了。


    此刻,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照在他緊繃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他臉上的戾色是自己從未見過的,與閆衡發怒的樣子不同,那雙星眸裏此時毫無波動的跡象,好似古井一般沉寂。


    可卻莫名地讓人覺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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