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弈棋追趕黑袍人至壽竹城郊一偏僻之處,黑袍人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向尤弈棋喝道:


    “臭小子你是何人,為何跟在本尊的身後?別以為本尊怕你,本尊隻是不想在城內動手罷了。”


    言罷,黑袍人雙腳點地,便見一道黑影嗖地向尤弈棋攻去。


    尤弈棋側身一閃躲過攻擊,左手運氣朝黑袍人的後背擊下。黑袍人向前翻身閃避,雙腳順勢騰空,夾住尤弈棋的左臂,雙手支撐於地麵,腰身一扭,借助腿部的力量將尤弈棋拋飛了出去。


    雙方試探性地一番切磋之後,相互探明了對方的實力,黑袍人狂傲而笑:


    “本尊還以為是多厲害的對手,原來隻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居然膽敢找本尊的麻煩!”


    說著,黑袍人一個瞬步閃至尤弈棋身後,尤弈棋剛準備轉身防禦,便被黑袍人從身後捏住脖子。黑袍人手臂猛地下按,尤弈棋砰的一聲跪在地麵。


    “說,為什麽跟著本尊,誰派你來的?”


    黑袍人用力地收縮五指,將尤弈棋掐得無法唿吸:“本尊數到十,這是你思考的時間,時間一到,便捏斷你的脖子。”


    尤弈棋眼前一片漆黑,感覺血液被堵塞在腦袋之中,快要炸裂了一般,想要唿吸,但咽喉卻被扼得死死的。


    經過下木鎮一戰,尤弈棋明白,如果對手的實力遠遠高於自己,則隻能利用焚經決出奇製勝,一擊製敵,否則就是必死無疑。


    如此忖量,尤弈棋悄然調動周身的內力,將六道丹陽氣聚集在頸後的大椎穴。大椎穴乃是陽經和督脈的交匯處,被稱之為諸陽之會,能令陽炎之氣暴漲。


    “……八、九、十!”


    在黑袍人數到十的瞬間,一股磅礴的丹陽氣從大椎穴噴湧而出,灌入黑袍人右掌上的大陵穴,順著手厥陰心包經燎原而上。


    灼痛之感一浪強過一浪,本能驅使之下,黑袍人迅速將右手從尤弈棋的頸脖上抽迴。尤弈棋順勢躍至數丈之外,擺脫了黑袍人的扼製。


    黑袍人剛想凝聚內力壓製丹陽氣,卻發現灼痛之感已蔓延至間使穴,其下經絡盡數焚毀,可還來不及驚訝,遲疑間,丹陽氣又侵略至肘部的曲澤穴,而且火勢在體內越燒越旺。


    “來不及壓製丹陽氣上竄了!”黑袍人神色驚惶。


    情急之下,黑袍人凝氣於左掌,以掌為刃,猛地朝右肘砍了下去,見一刀未斷,仍有血肉相連,黑袍人急忙用左手緊抓右腕,一咬牙,忍住巨痛將右手小臂直接撕扯了下來。


    “焚經決!臭小子,你與那老頭是什麽關係?”


    黑袍人的臉頰劇烈地抽搐著,一陣陣自手臂斷裂處迸發的疼痛,接連不斷地竄進他的心髒,然後噴湧上頭顱,令其腦袋嗡嗡作響。


    尤弈棋看見黑袍人壯士斷腕的舉動,不由得對眼前這位敵人,產生了幾分敬佩之意。


    可敬佩之餘,尤弈棋心裏也是忐忑不安:


    “這一擊耗盡了我積攢數日的丹陽氣,一時半會兒是沒辦法恢複了。黑袍人的下一次攻擊,我到底該如何抵擋?”


    “臭小子,沒轍了吧?”黑袍人看透了尤弈棋的心思,旋即凝神屏息,霎時,一道淡紫色的星狀印記,浮現在黑袍人的額間。


    星狀印記的傳聞在江湖上無人不知,因而尤弈棋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也是懷疑而詫異地擠出了三個字:“星、殞、穀?”


    “小子,你差點害本尊全身經脈焚毀。印記已現,你非死不可!”


    黑袍人仿似枯木逢春,慘白的臉龐逐漸恢複了血色,浩瀚的內力從周身各處匯流於左掌,最後從指尖噴湧而出,左掌連同手臂,瞬間變成了一把紫色的長槍。


    旋即,黑袍人腳尖點地,身子前傾,向前猛地一突,整個人便像用力擲出的長槍,如疾風閃電,向尤弈棋突刺而去。


    尤弈棋看不清黑袍人的行動,隻得胡亂躲閃,慌亂間頓覺一陣劇痛,埋頭一看,隻見左小腿被捅出了一個核桃般大小的窟窿。


    左腿一軟,尤弈棋向前撲倒,腹部撞擊在地麵,頓覺有一個東西硬生生地抵了一下自己。


    “木匣!”尤弈棋用手一摸,心生喜意,急忙翻轉過身子,拚盡全身力氣,用右腿支撐著自己站了起來。


    黑袍人未能一舉擊殺尤弈棋,心中頓生不悅之意,又看見尤弈棋再次站立起來,更是瞋目切齒,旋即以氣衝鬥牛之勢,再次朝尤弈棋突殺過去。


    “反正橫豎躲不開了,不躲了!”左腿負傷的尤弈棋一動不動。


    黑袍人的左臂貫穿了尤弈棋的胸膛,臉上濺滿了尤弈棋的鮮血,心中源源不斷地湧出興奮之感。


    “天下敢和我星殞穀作對的人,都隻能到閻王那裏去做客!”


    黑袍人張嘴狂笑,啪,尤弈棋突然將一個黑疙瘩,拍入黑袍人的口中,黑疙瘩順著咽喉,咕咕地掉進了黑袍人的肚子裏。


    黑袍人本想出手阻攔,無奈右臂已斷,左臂還嵌在尤弈棋的身子裏,隻能眼睜睜地吞下一個不明物體。


    頃刻,一股濃煙自黑袍人的口、鼻、耳三處,源源不斷地騰出,旋即黑袍人表情扭曲、額頭迸汗,體內猶如被高溫煆燒一般,這溫度,比丹陽氣造成的灼熱之感,要遠遠高出許多。


    見黑袍人因極度痛苦,而失去行動能力,尤弈棋拚盡最後一點力氣,狠狠地擰斷了黑袍人的脖子,旋即,尤弈棋也因為精疲力竭而砰然倒地。


    迷糊間,尤弈棋雙手一陣亂摸,找到了係在腰間的葫蘆,將其中的佳釀一飲而盡,旋即運轉蠑螈勁恢複傷口,腦子中也是一陣胡思亂想:


    “四娘給的酒本打算留到北境再飲,沒想到離開水寨還不到半月,便一滴不剩了,我果然還是太弱了。”


    “薑小橙給的煙霧彈,本來是讓我用來逃命的,我這般胡亂使用,那書呆子不會生氣吧?”


    “唉,離開箐竹客棧時,忘了交代下木,我若是迴不去,就讓她自行離開,還她自由,她不會傻到一直等下去吧。”


    想到這,尤弈棋感到有一些疲倦,閉眼昏睡過去。


    “主人,我不會一直等下去,我已經找到主人了。”


    尤弈棋聞聲睜眼,隻見下木的臉蛋,正在自己視線上方一掌的距離,連忙驚唿:“下木,你怎麽在這,我睡著多久了,期間發生了什麽事?還有,你坐過去一些。”


    “昨天傍晚,有個叫十方星火的人來客棧找主人,見主人沒有迴來,便留下了十根金條,讓我轉達對主人的謝意。我見主人一直不迴來,心想主人是不是遇上了麻煩,又想主人沒有讓我在客棧等著,就尋了出來。”


    說話間,下木指了指周圍:


    “馬、行囊、金條都帶上了。我昨日夤夜時分尋到主人,主人一直昏睡到今日禺中,也就是現在。期間一共說了四百六十一句話,其中七十二句,在問下木會不會一直在客棧等下去,六十四句……”


    “打住!”尤弈棋腦子有些懵,隨即好奇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這尋人的手段可著實有些厲害。”


    下木眨了眨眼睛,感覺自己得到了肯定,開心道:“一路嗅著主人的味道找來的。”


    “啥?”尤弈棋更懵了。


    “我一共有過三任主人。從小,第一任主人就用銀針和藥物刺激我的鼻子,不斷訓練我識別微弱的氣味變化,用來幫她尋找藥材。後來,第二任主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看上我,從第一任主人手中把我搶了過去。”


    說到這,下木的臉色突然有一絲慌亂,用手指向不遠處的一顆大樹後方:


    “對不起主人,我剛才說漏了一件事。我出城尋找主人的時候,看到城郊有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想起這個女人曾經邀請主人做客,不知道對主人有沒有用處,就把她帶了過來。主人你看看,要是沒有用,我再去把她丟了。”


    “十方筠?”尤弈棋朝大樹後麵走去,突然想起下木說十方筠沒有穿衣服,隨即從行囊中找出一件自己的衣服,拋了過去:“你穿好衣服,再出來和我說話。”


    片刻之後,十方筠渾身顫抖地扶著樹幹,從大樹後麵趔趔趄趄地走出,似乎每一次抬足都是巨大的折磨。


    十方筠煞白的臉蛋因痛苦而扭曲,細細的汗珠從額頭滲出,看來身體的屈辱、心理的打擊,以及一夜的饑寒,讓十方筠的身體出現了一些狀況。


    尤弈棋見十方筠兩眼不便,便上前攙扶。十方筠在觸摸到尤弈棋雙手瞬間,一下撲倒在尤弈棋懷裏嚎啕大哭起來,哽咽不清地向尤弈棋講述了城中發生的一切。


    聞言,尤弈棋心生駭然,難以置信地問道:


    “你的意思是說,十方星火覺得他與你並沒有直接的仇恨,故而利用你羞辱令尊之後,就饒了你一命。但是記恨令尊讓他的母親流落街頭數十年,所以把你丟在了當年他母親被拋棄的地方?”


    十方筠微微點頭,緊緊地抱住尤弈棋,她知道身旁這個男人對她並無好感,甚至還有一些厭惡,但這卻是她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除了緊緊抱住尤弈棋,不知道還可以做些什麽。


    十方筠心裏清楚,此刻的尤弈棋,哪怕僅僅隻是出於同情,也不會像在客棧中那樣,一把將她推開。


    尤弈棋看看十方筠的慘樣,又看看下木手中的金條,感慨道:


    “十方星火還真是愛憎分明、睚眥必報。這家夥信中大罵烽陽飆投靠蠻子,結果轉眼就當了蠻子的走狗,真是小人一個。不過我和十方星火無冤無仇,與十方筠也非親非故,沒必要替十方筠出頭,還是抓緊時間趕往北境的星落之地為好。”


    想到這,尤弈棋看了看懷中的十方筠,見十方筠的脖子上,還掛著那塊被自己謝絕了的翡翠,心生惻隱,於是平淡地說道:


    “十方姑娘,壽竹城你是迴不去了,我見你身子滾燙,應該是感染風寒招致溫病。畢竟相識一場,我便送你到附近的城鎮,給你尋個大夫,之後你便自求多福吧。”


    說話間,尤弈棋發現十方筠已經在自己懷裏睡著。


    將十方筠攙扶上馬背,尤弈棋剛準備出發,卻發覺下木正在拉扯自己的衣角,指著黑袍人的屍體:“主人,不看看戰利品嗎?”


    “對了,黑袍人有一個奇怪的器物!”


    說著,尤弈棋在黑袍人的身上搜索起來,可剛觸摸到這個器物,便覺手心一陣炙痛,本能地將手掌抽迴,急忙朝手心看了一眼,卻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反而是在炙痛消失之後,隱隱覺得有一絲舒適之感,就像是在寒冬季節,將手掌浸泡在溫水之中一般。


    有了這般發現之後,尤弈棋用雙手捧起這個器物,旋即,這個器物的溫度不斷升高,尤弈棋急忙運轉蠑螈勁抵禦炙熱,感覺手中就像捧了一個剛剛出爐的烤紅薯。


    伴隨著炙熱灼痛和舒適之感交替出現,尤弈棋這才覺察,環狀器物中蘊含著浩瀚的真氣,雖然這些真氣有些雜亂,但在掌心經過丹陽氣的煉化之後,便會轉化為一股純淨的真氣,順著經脈竄入自己的丹田之中。


    尤弈棋稍加運轉這股真氣,驚喜地發現,這股真氣既可以增強焚經決的真氣,也可以增強蠑螈勁的真氣,並不會出現異種真氣之間相互排斥的情況。


    這突如其來的驚喜令尤弈棋眉開眼笑:“想不到焚經決居然能煉化真氣,這直接增強體內的真氣,可比增加內力來得霸道!”


    丹陽氣,便是由焚經決真氣煉化出的內力,平日積攢在經絡之內,如果有所消耗,便需要運轉焚經決進行補充,焚經決真氣越強,丹陽氣的生成速度便越快。


    一柱香的功夫,環狀器物中蘊含的真氣便被尤弈棋煉化一空,隨即斷裂成幾塊碎片。


    “雖然不明白這環狀器物到底是什麽東西,冰冷的金屬中又為什麽會有真氣存在,但這東西確實有夠神奇的,等以後有機會,把這堆碎片拿給薑小橙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端倪。”


    說著,尤弈棋將環狀器物的碎片收入行囊,捏了捏自己的拳頭,感受著體內新生的力量,信心十足地向北方行去。


    “這個小兄弟會焚經決,說不定知道些什麽!”樹梢高處,一個白衣男子望著尤弈棋的背影,悄然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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