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施第七次行刺失敗後,夫差像給貓貓狗狗順毛一樣撫摸著被他隨手打倒在地的西施那烏黑的長發,他道:“西施啊,你要是肯笑一下,我便親自教你武功。”


    隻有兩人在時,夫差常常以“我”自稱。


    “真的?”西施仰臉望著他。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極大的誘惑——論武功,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是夫差的對手,要是他能指導她的話,就算不能青出於藍,也比自己百般摸瞎來得好。


    何況,這樣一來,兩人相處的時間就會更多,她或許能暗中找出夫差的命門,趁其不備,給他致命一擊!


    這麽一想,西施原本空靈的雙瞳亮了起來,似滿天星辰,她勾起嘴唇,對他淺淺一笑——這一笑完美詮釋了為何女媧要創造女孩兒。


    年輕的君王終於懂了為博美人一笑的周幽王,他想如果褒姒的笑顏及西施哪怕三分,他也願意烽火戲諸侯。


    之後,夫差下朝就教西施武功,他發現西施簡直是個武學奇才,隻要他教一遍,她就能運用自如,甚至與之前的招式相連,融會貫通,不過短短半年,她就能在夫差手底下過十來招了。


    而這半年,西施在刻苦練功之際始終不忘找夫差的弱點,她越是接近他,越覺得他深不可測,才發現自己起初的那些“行刺”真的小孩子把戲。


    也是一腳踏進了武道,她才知道自己與仇人在武力上那不可逾越的鴻溝——若是要堂堂正正地打敗並殺死他,非常難,或者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她能找到開啟“紅之門”的鑰匙,再配合現有的功法,或許能與之一戰。


    這一天,兩人過了幾招,西施還欲再戰,夫差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道:“就到這裏吧。”


    “什麽意思?”西施看著他。


    夫差一把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裏,柔聲說道:“整天打打殺殺,都沒時間談情說愛,來,美人,香一個。”


    這半年,西施沒少被吃豆腐,比起開始的激烈反抗,到現在的安之若素,她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冷眼道:“好了,起來,繼續打!”


    夫差卻突然翻身將之壓在身下,親吻她的櫻花般潤澤的嘴唇,比起之前偶爾發瘋似的啃咬,這個吻要長綿得多。


    吻畢,夫差說:“西施,我想要你。”


    這句話他是閉著眼睛說的,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他弱睜開眼,與他對視的是一雙冰冷清澈,不摻雜一絲情欲的眼睛。


    就像一盆涼水,能澆滅他所有的欲望,欲望成了愚妄。


    他終究還是放開了她,起身,提劍,轉頭指著正貓著身子欲偷襲他的女人。


    他的劍尖幾乎貼著女人細白的脖頸,隻要往前一點便能鎖喉奪命。然而他的手卻頓住了,這個好大喜功,唯我獨尊的君王眼底裏竟然有了一抹悲涼。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麽,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錚——”


    劍落在了大理石鋪就的地麵上,男人轉身離去了。


    女人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些什麽,卻終歸縮了迴來,撿起了地上的利劍,練習著男人教她的招式。


    第二日,夫差沒有來,西施設置的陷阱差點要了鄭旦的命,還好她及時發現才幸免於難。


    一同來的十個美人,有八個都對西施頗有微詞,甚至冷眼以待。隻有鄭旦,不時會來她的行宮看望一番,聊聊天。


    鄭旦拉著她坐下,輕聲問道:“西施姐姐,你可是又惹得大王不快了?”


    西施冷笑道:“我何曾讓他‘快’過?”


    “大王每次在你這吃癟,就會將滿身的火氣撒在我身上。”鄭旦的語氣裏多少有些酸味的,“姐姐是大王心尖兒上的人,我呢,不過是個消火的器具罷了。”


    語畢,她微微地撩開衣襟,讓西施看看她身子上的紫青。


    西施倒了杯茶遞給鄭旦,她問道:“你可是愛上他了?”


    “是,我愛他。”鄭旦語氣坦蕩,隻是嘴角多了一抹自嘲,“試問那樣一個英俊、驕傲又強大的男人,誰不愛呢?”


    “叛徒!”西施的目光似劍,直戳人心,“愛上仇人,可笑,可笑至極!你走吧,鄭氏,與我不複相見!”


    鄭旦聽到逐客令,不怒反笑,聲音如裂帛般尖銳。


    “你笑什麽?”西施問。


    鄭旦聽她這麽問,笑得更歡了,等笑夠了之後,才道:“我笑你啊,姐姐!笑你的情不自禁!笑你的芳心暗許!笑你的口是心非!”


    “你胡說!”西施勃然大怒,掀桌而起。


    “就當我胡說吧。”鄭旦起身,笑吟吟道,“你又何至於此呢,姐姐?”


    西施的表情像是要殺人,她指著門口,勒令道:“給我出去!”


    鄭旦嘴角掛著嘲諷的笑,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等她一走,西施一頭紮進池水裏——夫差在池水旁為她建造的寢宮,池子裏種滿了白色的蓮花,初夏,有幾朵正含苞欲放。


    池子裏的金魚被突然跳進水裏的人嚇得四下逃竄,西施的身子則慢慢地往下沉,沉入池底。


    鄭旦那小蹄子在說些什麽呢?


    什麽情難自禁,什麽芳心暗許,什麽口是心非?


    她想起了那一日她在河邊浣紗,桑南唱的《越人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無疑,她是喜歡桑南的,那少女懷春時懵懵懂懂的好感,隻見兩麵便能定終身的初戀是那般幹淨、美好,成了她珍藏在心底深處的溫暖。


    至於範蠡,也能讓她感受到溫暖,像親人般的關懷備至,她也打從心底將之視作兄長。


    那麽夫差呢?


    她恨他,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如何取他性命——可是為什麽,昨日他親吻她時,她有前所未有的心悸?


    若是那時夫差肯睜眼,就能見到她眼裏的驚慌失措和意亂情迷。


    當鄭旦一語道出真相時,她是那般地憤怒,這是她決不能接受的!決不!


    她感覺心髒像是被火燒著了一樣,沿著血管蔓延至全身,她熱得發慌,隻好投身於池水。


    隻是那冰涼的池水也不能去掉她心中的火焰,那灼熱的感覺有些許熟悉,讓她精神一振——她好像找到鑰匙了。


    開啟“紅之門”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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