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正值換季,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


    孫臏哭得把衣襟都打濕了,冷風一吹著了涼,當晚就發了高燒。


    昏昏沉沉,斷斷續續地睡了兩天,其間也能勉強扶著牆到廚房舀一瓢缸裏的涼水喝。


    喝了之後病情更加嚴重,再也下不了床。


    他以為自己這兩天沒去上課,那家夥也許會念舊情來看望一下他。


    可是他沒有來,反而是隔壁的大嬸發現他這幾天不見人影進來瞧了瞧,請了大夫。


    一場大病讓孫臏看清了田忌這個人,他發誓再也不要理他了。


    重新迴到學堂,一來就是“禦”課,也就是騎馬。


    傳統的“六藝”即“禮、樂、『射』、禦、書、數”也是稷下的必修課程,其中的“禦”和“『射』”可以說是孫臏唯二被龐涓趕超的課業。


    孫臏個子小,身板脆,向來都是騎一匹小棗馬。


    教習也知道他的難處,隻要他人來了,騎著小馬駒在馬場溜達兩圈就作數。


    可是今天,剛溜達一圈,一人騎著黑『色』駿馬飛速地向他衝來。


    來人正是龐涓。


    龐涓出自名前魏國的門世家,年少時就立過戰功,被譽為不出世的將才。


    但是他的名聲很快就被齊國的兵法天才孫臏給蓋了過去,這位少將心裏自是不服,認為那不過是紙上談兵。


    後來六國歸一,他聽聞孫臏去了稷下,也跟了過來。到了才發現自己視為勁敵的人居然……是這麽一個貨『色』!


    長得跟個娘們似的,還愛哭哭啼啼,丟他們男人的臉!


    可孫臏的學業成績科科都蓋他一頭,他不服,其他的同窗也不服。


    在他們看來孫臏就是個異類,被孤立,被排擠也是理所當然。


    這兩天沒見孫臏來學院,龐涓正一肚子氣沒處發,就見到那娘們兒似的家夥騎匹小孩子坐著玩兒的小馬駒在馬場邊溜達。


    龐涓想也沒想就策馬衝了過去,將那小棗馬嚇得直接前腳跪地,馬上的人也滾落下來。


    “廢柴!”


    龐涓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孫臏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卻發現腳也崴著了,根本起不來,隻能維持這個姿勢,癱坐在地上。


    幾個看熱鬧的人也騎著馬湊過來了。


    “真是弱柳扶風呢!”


    “我九歲就不騎小馬了!”


    “哎呀,姑娘家的,大家多包涵包涵嘛!”


    “喲,還敢瞪我!臭丫頭!”


    “孫小妹,你的田哥哥呢?”


    “對呀,對呀,你的護花使者怎麽丟下你一個人啦?”


    “……”


    孫臏腳再疼,也比不上那些如刀子般的言論,直『插』心口,一刀又一刀。


    就在他再也受不住要如那些人所願放聲大哭時,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打斷了那些言語。


    “你們有意思嗎?”


    來人正是田忌,他騎著一匹神氣的大棗馬,冷著臉看著龐涓,“是真爺們兒就跟老子比劃比劃,欺負一個孩子,孬!”


    龐涓冷喝一聲:“早就看你不順眼了,好,比劃什麽!”


    田忌道:“既然是‘禦’科,那就比賽馬,如何?”


    他的話一出,龐涓身旁的人都笑了,說道:“跟我們少將比賽馬,自不量力!”


    田忌身邊的人也小聲提醒道:“龐涓的黑駿可是伯樂贈予的千裏馬,你胯下的雖也是上等好馬,但與千裏神駿相較實乃雲泥之別!”


    田忌卻並沒有退縮,隻是問龐涓:“比還是不比?”


    “哈哈哈哈,笑話,我還怕你不成!”龐涓笑道,“看我不把你碾成渣滓!”


    “且慢!”孫臏叫住了他。


    所有人這才注意到扶著圍欄站了起來的孫臏,他臉上掛著著淚珠,目光卻堅若磐石,讓人不敢小覷了去。


    龐涓迴頭,譏笑道:“怎麽?怕了?現在替你田哥哥認輸還來得及!”


    孫臏搖頭道:“他要跟你一對一地比,沒有任何懸念,必輸無疑。”


    “知道就好。”


    孫臏又道:“早就聽聞田少將領兵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乃當世名將。不若我們來個三比三,拚個兵法謀略,可敢應戰?”


    這一幕是很奇怪的,那個處處受排擠,時時被打壓的愛哭鬼竟然會公然發起挑戰!


    龐涓笑了,看著他說道:“在絕對實力麵前,看你能玩兒出個什麽花樣!”


    田忌也不知道孫臏在想什麽,他翻身下馬,走到他的麵前,開口就是怒氣衝衝的一句:“你病好了嗎就出來?”


    “你關心嗎?”孫臏反問,“我就是病死了又與你何幹?”


    說完了之後,孫臏突然想到——他怎麽知道我病了?


    田忌一副恨不得掐死他的表情,丟了句“你先迴家!”扭頭就要走。


    孫臏拉住他,卻被帶得一個趔趄就要栽倒在地,田忌卻立馬轉身兜住了。


    “你呀你!”


    田忌將他整個橫抱而起,發現他的體重比想象中還要輕,不禁埋怨道,“叫你平時多吃點,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孫臏將頭埋在他胸口,仍嘴硬道:“要你管!”


    “我不管你誰管?”


    好像真沒人了,孫臏無話可說。


    一路將他抱到休息區安置好,半蹲在他麵前,田忌柔聲道:“比賽的事你不用管了,在這兒等我。”


    “你想好策略了嗎?”他問,接過田忌來了句“人定勝天”,他差點氣得吐血,“你附耳過來,聽我說!”


    比賽開始了。


    第一個迴合,龐涓的狗腿子一號出列,田忌的朋友二號出列。


    龐涓想的是想讓最次的去試試對方的深淺,而田忌派出了中等水平的那位。


    下vs中,田忌取勝。


    這時,龐涓還不疑有它。


    第二迴合,龐涓的狗腿子二號出列,田忌親自出馬。


    別說龐涓,其他人也愣住了,所有人都以為田忌鐵定會和龐涓一個迴合。


    中vs上,田忌輕鬆得勝。


    第三迴合剩下的是龐涓的神駿和田忌隊的劣馬。


    田忌騎著馬優哉遊哉地晃過來,高聲說道:“我說龐少將,三局兩勝,還有繼續比賽的必要嗎?或者你想碾碎小東華?”


    小東華即李東華,是個以文章見長的學士,在禦『射』方麵僅僅比孫臏好了那麽一丟丟。


    龐涓氣得臉『色』鐵青,半天說了句:“使出這等宵小手段,枉我誠心與你賽馬,卑劣!”


    “話可不能這麽說啊,龐少將!”田忌跳下馬,走到龐涓麵前笑得燦爛無比,“兵不厭詐,咱可事先說好了拚個兵法謀略。嘖嘖,輸不起就輸不起唄!”


    “龐某輸了,”龐涓拳頭捏得嘎吱作響,“但我不服,要是真男人就跟我比比,誰的拳頭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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