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嘯虎邁步走進書房,看著桌旁坐著的林桑槐母子均是一臉陰沉,地上還散落著摔得粉碎的花瓶碎片,心中已經了然。


    他臉上笑容不減,未等林桑槐說話,便直接開口。


    “老爺,老夫人,看來上午去衙門的事兒不順利?少爺是否還安好?”


    林桑槐帶著這一堆人今天去衙門,本打算是替自己二兒子翻案,軟也好硬也罷,先把兒子接出來,以免在牢獄中太過吃苦,這種種安排之前都是和淩嘯虎商量過的,包括大堂上那個替死鬼耿旺,其實也是淩嘯虎幫林桑槐選出來的。


    見淩嘯虎問起,林桑槐陰著臉點了點頭,先示意他也來桌旁坐下,親手倒了一杯茶,隨後把堂上發生的事兒大概講了一遍。


    聽完林桑槐的話,淩嘯虎用僅剩的左手摸著下巴,皺眉思索了好半天,也是緩緩歎了一口氣。


    雖然林桑槐沒有明說,但意味卻已經十分明顯,正常的路子走不通了,把他這個江湖人喊來,肯定是開始琢磨江湖上的辦法了。


    從內心裏說,淩嘯虎並不願意再和官府起直接衝突,畢竟他每天起床在鏡子中看見自己的斷手,都會想起二十年前那場九死一生的亂戰。


    淩嘯虎無時無刻不想著當時天機閣給他定的規矩,一旦身份暴露肯定會被滅口,而直接對官府下手無疑會把他也拉進這攤渾水裏,暴露在別人視野中機會就會大大增加,再想平穩脫身出去恐怕就不那麽容易了。


    天機閣的恐怖之處自不用提,他當年剛踏上江湖道的時候正是天機閣名氣最為響亮的那幾年,各種各樣關於天機閣的傳聞耳朵裏都灌滿了,斷手之後又被天機閣層出不窮的殺手千裏追殺。


    至今想來,無論走到哪裏,身邊任何一個人下一秒都可能對自己拔刀相向,睡覺都根本不敢合眼的恐懼仍然讓他不寒而栗。


    可另一方麵,林桑槐這些年來對他著實也算禮遇有加,從未有過任何輕慢之處。淩嘯虎雖然遠不是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性格,但畢竟多多少少還是要點臉的,加上他也習慣了現在這種生活方式,不想和林家互利互惠的關係就此打破。


    況且,幫林桑槐處理了這麽多年的陰私事兒,淩嘯虎和林桑槐彼此手裏的把柄都有不少,算得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如果林家僅僅是名聲受損與他倒並不算太過在意,可林桑槐的兒子命都沒了,這事兒就不可能再善了。


    林家遲早都會和知縣正麵頂上,到時候肯定會有一方倒下,如果淩嘯虎不出手幫忙,萬一林家倒了,按林桑槐的性格,肯定是要拉自己出去墊背的,哪怕林桑槐並不清楚淩嘯虎早年間幹的事兒,但光憑二人認識之後聯手做下的事兒,每人判十次斬立決都是輕的。


    想到這裏,淩嘯虎語氣也低沉了下來,直直地看著林桑槐的眼睛問道:


    “那老爺此次喊我過來,不知有什麽要吩咐的嗎?”


    林桑槐依舊是那副陰冷的表情,看了看手裏的茶杯,緩緩開口。


    “這裏沒外人,你我兄弟二人還是不要那麽多講究了,淩兄,我知道你在擔心著什麽,這些年從你的行事風格可以看得出,你身居幕後卻仍然凡事求穩,處處三思而後行,從不與官麵上的人產生任何衝突,想必一定與你身上的故事有關,林某無意過多打探,也不願打破你我二人這些年來的交情。”


    說完,林桑槐看了看淩嘯虎空蕩的右手衣袖,隨後又直視著他的雙眼,繼續道:


    “林某可以向你承諾,怎麽處理李懷德這件兒無需你直接出手,我自有安排,但我卻也要你一句承諾,如果真到了事不可為的時候,我希望你能作為我林家最後一張底牌,全力保我一家人性命,你可做得到?”


    淩嘯虎麵上不變,心中卻多少也鬆了口氣。他在這高陽縣也算是經營多年,別的不說,以賭坊為中心也算營造了一張不小的關係網絡,一旦真出現林桑槐口中最壞的情況,送走林桑槐和他母親還是完全能做到的。


    淩嘯虎倒不是沒想過在那種情況下直接把林桑槐和刁氏滅口,順勢再從林家尅下一塊肥肉來,可他了解林桑槐為人,此人從未真正信任過任何人,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必然是在暗處留了後手,如果自己真動了殺心滅了他們的口,難說將來某天,自己這些年來做的事情會不會被人寫成告示直接貼到衙門門口,索性暫時把這種想法深深地埋進心底。


    想到這裏,淩嘯虎再不猶豫,重重地點了點頭,開口道:


    “林兄請放心,以你我兄弟二十年的交情,這根本算不上什麽要求,本就是我分內之事,淩某必然全力以赴保你和老夫人周全。”


    林桑槐點點頭。


    “好叫淩兄知道,林某此番求淩兄保的,可不止是我與家母的安全,還有一人,這就涉及到林某想請淩兄辦的第二件事兒了……”


    淩嘯虎挑了挑眉,心說難道林桑槐在家外麵還有其他的相好或者是私生子女?倒是也不差那一個兩個人,關鍵是這麽大的事兒他淩嘯虎在林府二十年竟然不知道,這就有點兒意思了。


    就連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刁氏也是異常驚訝,對林桑槐說出的這句話也完全沒有預料。


    想到這,淩嘯虎便開口詢問,“此事還請林兄明言!”


    “我想請淩兄替我跑一趟,送一封信。”


    “送往何處?”


    “城北三十裏,枯邙山,寒鴉寨,務必見到寨主本人,請他明晚子夜時分來家中相見,為保隱秘,不要帶太多人,其餘的我一會兒都會寫在信裏。”


    “哦?寒鴉寨?林兄你竟然和他們寨主還有交情?隻是不知道……這麽說吧,這江湖道上的事兒我也是略知一二,我去送信不是什麽問題,可你如何保證這位寨主會相信這不是官家設下的埋伏?信件這種東西有時候偽造並不難,可有其他憑證?”


    林桑槐聞言,一直陰冷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淩兄多慮了,這寒鴉寨的寨主,其實你也認識……”


    此言一出,淩嘯虎更加摸不著頭腦。他好歹在這高陽縣也混了二十餘年,自從當年山寨被滅之後,他就再也不打算和山匪有什麽太深的牽扯,此時竟渾然想不起自己是何時和這位神秘的寒鴉寨主有過交情的。


    還沒等淩嘯虎繼續追問,林桑槐再次開口:


    “他小時候還跟你屁股後麵學過幾年功夫來著,嗬嗬,淩兄總不會連我那離家多年的大兒子,林蒼雲,都不記得了吧?”


    聽到這話,一旁的刁氏仿佛見了鬼一般,嗖地站起,把身下的紅木圓凳都帶飛了出去。


    此時的刁氏怒目圓睜,一隻手指著仍然端坐在桌前的林桑槐,嘴裏嗬嗬了半天竟然連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過了十幾秒才喘過來一口氣。


    “林……林桑槐,你剛說什麽?那個孽種,他居然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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