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植物園裏,一片陰涼。


    蛤蟆蟾蜍精正蹲在一片濕地上,享受著一份安逸。突然耳邊生風,赤鏈子蛇精迴來向他通報。“不好了蛤蟆,黃師師迴來找你報仇了。”


    “黃師師?哪個黃師師?”蛤蟆蟾蜍精問。


    “就是晚清的那個秀才啊。”


    “晚清的秀才,和我有半毛錢的關係?”


    赤鏈子蛇精對蛤蟆蟾蜍精的冷淡反應不能理解。話不能這麽講,當年,那個白妹,可是黃師師的心尖呀。如今,白妹死了,蛤蟆能脫得了幹係?


    蛤蟆蟾蜍精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收拾了一下隨身用的東西,對赤鏈子蛇精說:“赤鏈子,我出去躲幾日,一切事情,你照應著。”


    蛤蟆蟾蜍精不能就這樣出門,得裝扮一番。於是,他身子一搖,變成一位英俊的少年,往植物園外走去。


    蛤蟆蟾蜍精和赤鏈子蛇精,平日就隱居在這茂密的植物園內。沒有人知道他們的。


    蛤蟆蟾蜍精慌忙趕路,迎頭和黃師師撞了個滿懷。黃師師低頭一看,是一位莽哩莽撞的小夥子,二十一、二歲的模樣,背著個包,低愣著頭,一看就是剛剛步出大學校門的學生,為了夢想與前程而奔波著。


    “請問這位洋學生?這植物園裏有……蛤蟆嗎?”


    “蛤蟆?”


    “不,我是說……有鬧鬼嗎?”


    “鬧鬼?你是道士,捉鬼的?”


    黃師師講不清楚。


    “不清楚啊,你去問問吧。”蛤蟆蟾蜍精著急趕路,來不及細思量,提起腳尖,匆忙趕路。


    黃師師和蛤蟆蟾蜍精就這樣擦肩而過。


    植物園原是琅琊城南一處泥沱地帶,近些年,天幹物燥,水源缺少,陷泥不陷了,被陸續開發出來,成為市民一處出遊休閑的好去處。


    “這樣的地方,怎會有妖怪?”黃師師自嘲。為自己剛才冒昧地一問而羞慚。可是,窯貨哥明明說,蛤蟆蟾蜍精和赤鏈子蛇精就在植物園的深處住著。


    再往前找找吧。


    植物園裏很密,間或有一堵柵欄,圈起來,裏邊呆著幾隻野雞,或者幾隻猴子。植物園裏很靜,花季還沒到來,踏青出遊的人很少,間或有三三倆倆的行人,也喧鬧不起來。


    園裏邊有些陰冷。這裏邊,確實適合那兩個老妖精居住啊。蛤蟆和蛇可不就喜歡陰涼嗎?


    黃師師正左瞧右瞧,猛然間一片銀杏樹葉從空中落下,砸在他的腦袋上,砸得他的腦袋一陣疼痛。


    黃師師一驚,俯身揀起那片銀杏葉子,翻來掉去看了看,很普通的一片葉子啊,怎麽會砸痛腦袋呢。


    “誰?”黃師師掉轉頭,向四處撒目著。“是人是鬼,你出來?”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後,從林徑處走來一位漂亮的女孩。女孩一臉笑容,問道:“大白天的,哪有鬼呀?”


    黃師師一看這女孩能聽見自己說話,知道她必不是人。他是鬼,人怎會看到他,聽到他的話呢?


    黃師師喝令道:“你是何方鬼怪,拿一片樹葉戲弄俺?”


    女孩見黃師師說話痛快,也不隱瞞,問道:“大白天,你不在家呆著,來植物園幹什麽?”


    黃師師看著女孩,心裏想,今日這事與她無關,何須告訴她。


    女孩見黃師師一臉俊秀,起了色心。抬手撫慰黃師師的額頭,被黃師師揪住胳膊,向後一推。


    “男女授受不親。”


    說話功夫,黃師師偷眼一瞧,見女孩腋下有鱗狀的花斑。


    “你果然是妖!”黃師師丟下女孩的胳膊,怒斥道。


    女孩見自己的身份被黃師師識破,索性不再隱瞞,說:“對,我就是赤鏈子蛇精。你就是晚清的那個秀才,黃師師嘍。”


    黃師師揪住赤鏈子蛇精的胳膊,厲聲問:“蛤蟆蟾蜍精呢?我要找他報仇雪恨。”


    黃師師一激動,喉節就一上一下來迴地移動,看得赤鏈子蛇精饞涎欲滴。“哇噻,好性感啊。”將黃師師連拉帶拽,帶往她的住處。


    隻是一個小草庵。


    赤鏈子蛇精端來一碗草莓汁,讓黃師師喝。勸黃師師不要急躁。


    “白妹的事,我都知道,要不要聽一聽?”


    黃師師也想知道白妹到底是怎麽迴事?勉強接過赤鏈子蛇精的草莓汁,一口氣喝下去。


    “這就對了。”


    赤鏈子蛇精對黃師師說,其實呢,白妹自從跟了蛤蟆蟾蜍精,他並沒對她虐待什麽,相反地,噓寒問暖,還對她很好。隻是這個白妹,天生要強,覺得自己無比羞辱,跟蛤蟆蟾蜍精頑抗到底。


    “屁話!”


    一個妖精,能對人間的一個女孩好?這話鬼都不會相信。


    赤鏈子蛇精說信不信由你。其實當初,那個柳永才對白妹非打即罵下毒手呢。隻要他在外邊輸了錢,迴到家就折騰白妹。折騰得她渾身是傷。


    白妹氣不過,就跑迴娘家。他就追到白妹的娘家,把她拖迴去。白妹天天以淚洗麵。沒想到,她嫁給了柳永,卻跳進了火坑。


    黃師師說:“你說這些,無非就是不讓我找蛤蟆蟾蜍精唄!”


    赤鏈子蛇精說:“不是我不讓你找,是你不該找。你要找的,應該是柳永。”


    “可他已經死了。”


    “你不也死了?你找他的靈魂去呀。”


    鬼間茫茫蕩蕩,去哪裏尋柳永的魂魄呀。比大海裏撈一根針還難那。


    “我再給你爆一個重量級的消息。”赤鏈子蛇精說。“憑你的詩書才華,中個舉人是不成問題的吧,可是你為什麽三試而不第呢?”


    “為何?”黃師師望著眼前的這個妖精,以為她又要放什麽妖言迷惑他。


    赤鏈子蛇精說,都是柳永搗的鬼。


    其實當年,柳永覬覦白妹不是一天兩天了。生怕黃師師登第,搶走了白妹。因為在省城貢院有一位遠房親戚。他就給這位遠房親戚書信一封,讓他把黃師師的卷子壓下去。故此才屢次落榜。


    “有這樣的事?”


    “千真萬確。”


    黃師師半信半疑。


    赤鏈子蛇精領著黃師師去找白妹的墳塋。


    走過一個黃土崗,越過一條陷泥河,一個高高的土丘前邊,散處著幾個土墳,其中一個,似乎隻有一塊土坷垃大小,如果不仔細辨認,還真認不出是一座墳塋。


    黃師師前後左右瞧了瞧,也沒瞧見什麽特別的,更沒瞧見白妹的影子。隻是一座空墳而已。


    黃師師再左右看看,也沒有墓碑什麽。“怎麽證明這就是白妹的墳塋呢?”


    這個……赤鏈子蛇精也講不出來。的確沒有什麽證明。


    “反正,信不信由你吧。”赤鏈子蛇精說。


    白妹沒事時喜歡哼哼幾句茂肘鼓。黃師師就隨意哼起來。


    ……


    問俺的家來家鄉遠,不住西京長安城。


    家住在古澤州永江縣,棋盤大街住路東。


    公爹的名字李百萬,潘秀花本是我婆母的名。


    我兄弟的名叫李彥貴,我的名字叫裴秀英。


    千裏迢迢來尋夫,尋找我丈夫李彥榮。


    ……


    黃師師想著過去,白妹給他唱茂腔時的情景,雙眼不禁濕潤起來。一別百年,一夢黃粱啊。


    黃師師隻顧傷心。傷心過後,轉身再瞧,卻不見了赤鏈子蛇精。起身去尋,不見了蹤影。心中一陣驚慌。


    難道,繞來繞去,自己被這個赤鏈子蛇精給繞進去了?他到植物園幹什麽來啦?


    想到這裏,黃師師撒腿去追,哪裏還追得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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