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是早就定好的。


    丁遠森和羅凱一身都是傷。


    雖然沒傷到骨頭,全是些皮肉傷,可是一動就疼。


    趙勝這些人再看丁遠森和羅凱的態度,那是完全變了。


    羅凱是真能打。


    這人雖然脾氣古怪,但本事還是有的。


    丁遠森呢?


    好家夥,咱們的這個組長那是真能打架,真敢玩命啊!


    今天特別行動組的麵子,全都靠他挽迴來的。


    “來,羅教官,喝一杯!”


    丁遠森一舉杯子,齜牙咧嘴。


    羅凱也好不到哪裏去,舉著杯子,一口喝下去,碰到嘴裏傷口,疼得臉都變形了。


    可兩人誰都不想在對方麵前認慫。


    羅凱雖然性子暴躁,但這次遇到丁遠森,也算是英雄遇英雄,惺惺相惜。


    朋友,有的時候是靠打架打出來的交情!


    這些特務,不像自己想的那麽不堪。


    “大家都見識到羅教官的厲害了。”丁遠森放下杯子:“咱們把羅教官從南京請來,不容易,明天開始,都給我好好的跟著學,誰都不許偷懶。”


    隨即,轉向羅凱說道:“羅教官,我也不瞞你,我這個組的人,有一小半沒受過正經訓練,比如趙勝,過去是幫派出身的。訓練班是什麽?根本不知道。咱們杭州訓練班,專門訓練特務,跟蹤爆破,擒拿格鬥等等等等,我想派他們去學,可是沒機會啊。


    所以呢,我就把你給請來了。你得好好的幫我訓練訓練他們。訓練的時間,隻要我們沒出任務,任何時候都可以。訓練強度,因人而異。田家武、高壯這樣的,你給我往死裏訓練他們。趙勝、詹良,上了一些年紀,我看訓練強度,可以適當的減少一些。”


    “丁組長看起來是早就深思熟慮過了。”羅凱沉吟了一下:“當特務的,和當軍人不一樣,有些訓練淺嚐即止即可。丁組長,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這麽賣力訓練你的人,為的什麽?”


    在座的,都是機動中隊的,是丁遠森的老底子,親信,他沉默著,然後說道:“日本人!”


    “日本人?”


    “一·二八,咱們和日本人在上海打了一場。”丁遠森緩緩說道:“當時,我力行社尚未成立,但通訊調查小組,卻派出部分特務投入戰鬥,配合國軍正麵作戰。我們的經驗很淺,也蒙受到了很多不必要的傷亡。


    我一直在想,會不會有第二次一·二八……”


    所有的人一下子都變得緊張起來。


    這不是開玩笑,這是大事啊。


    “我自己胡思亂想的。”丁遠森當然不會把實情說出來:“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下一次,我力行社怎麽辦?和國軍配合作戰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怎麽配合?怎麽最大限度的保護好自己,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作用?


    真的上了戰場,和我們平時做特務工作的時候大不一樣,是要真槍實彈去打的。羅教官,打架,我會打,但軍事素質,我和你沒法比,所以我才把你從南京請來,真心實意的想請你幫幫我們。”


    “早說出這話,咱們這一架就打不成。”羅凱慨然說道:“我的表兄,就死在了一·二八,我和日本人不共戴天!丁組長,老實說,我還是看不起你們這些當特務的,但我願意幫你們。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羅教官請說。”


    “如果……真的有開戰那一天,請讓我迴到部隊裏去。當連長當排長我都無所謂,哪怕當個士兵,當敢死隊我也樂意!”


    “成!”丁遠森一口應允了下來。


    可是,放你?


    你是我的寶貝!


    戰爭一旦爆發,你就老老實實的給我待在這裏吧!


    “諸位兄弟!”


    羅凱舉起了酒杯:“之前,兄弟我得罪了諸位,從明天開始,咱們就在一口鍋裏吃飯。你們看我不順眼,忍著。我看你們不順眼,也忍著。我總把你們給練出來也就是了!”


    成了!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


    “哎喲哎喲,輕點。”


    薑冬妮一邊幫他傷口上上藥,一邊抱怨:“你腿上的傷才好了多久,怎麽又弄了這麽一身傷?你打的時候英雄,迴家了叫天叫地的。”


    “你當我真的不怕疼啊?我怕也不能在別人麵前表現出來啊。”丁遠森歎了一口氣:“我是孤兒,從小沒人疼沒人管,幾乎天天和人打架,那時候我年紀還小,打傷了,迴來了,不敢哭得大聲,要不然又得被班主和師哥們打。


    有一次,我腿被打折了,一動,撕心裂肺的疼,我實在忍不住了,哭喊的聲音大了一些,班主進來,也不問我怎麽了,用腳對著我臉上都踢了一腳,嘴裏還罵,再這麽鬼哭狼嚎的,就把我扔到河裏去。”


    薑冬妮聽得臉色慘白,明知道自己男人後來挺了過來,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的一個師姐,是表演雜技的,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帶著我找了醫生。”丁遠森出神地說道:“那一刻,她就是我心中的女神,我發誓我長大了,一定要好好對待師姐。要不是師姐,我就算沒疼死,現在也成了瘸子了。”


    薑冬妮這才鬆了口氣:“你一定很喜歡你的師姐吧?”


    “嗯,喜歡。”丁遠森坦然說道:“那一年,我才十歲,朦朧中,就覺得師姐是我最親近最親近的那個人。”


    “你師姐呢?”


    師姐?


    再也見不到了。


    自己再也迴不到自己的那個時代了。


    “不知道。”丁遠森編了一個謊話:“後來,我長大了,從馬戲團裏悄悄溜了出來,遠遠的跑了,再也沒迴過馬戲團,再也沒見到師姐了。我想,師姐大概已經成婚嫁人了吧,恐怕都不記得還有我這個小師弟了。”


    “一定記得。”薑冬妮握住了他的手:“誰能夠忘記你這樣的人?”


    丁遠森苦笑了一聲。


    當初,師姐就是自己身邊最親的人,現在,薑冬妮是自己身邊最親的人。


    “我會和你師姐一樣待你的。”薑冬妮柔聲說道:“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以後你受傷了,至少還知道迴家來,至少還有人能夠照顧你。”


    丁遠森笑了。


    他已經不覺得自己來到這個時代有什麽可以遺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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