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酥,不是媽媽說你,張公子你不見也就罷了,鄧公子你也敢拒之門外?他姐姐可是縣尊大人的第七房小妾,你說你現在是有了些名聲,但也不能這樣作不是?這些人可都是我們的衣食父母,你說媽媽平日裏沒求過你什麽吧?你說不接客、不留宿媽媽都由著你,現在花魁大比剛過,你這‘榜眼’的名號也是新鮮出爐的,不借這個時候大賺一筆,你還想幹嘛?我不管啊,我已經替你答應王老爺、周老爺、鄧公子、張公子了,三天後設宴給他們賠罪,到時候你可得出麵。”青蓮別院,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正指著一個少女喋喋不休,一旁兩個丫鬟垂手站在一邊,也不說話,隻是默默聽著。


    聽了老鴇的安排,蘇酥有微怒,一邊調試懷中的琵琶,一邊淡淡說道:“既是媽媽你自己答應的,那你自己去就是了,媽媽你別忘了,我隻是寄身青蓮別院,可不是賣給你了,當時便已經說好了,我自己的事情一切都隨我,我若是想走,別院不得阻攔。”


    老鴇心中一驚,她倒是早已忘了這事,五年前有人領了蘇酥來到青蓮別院,給了她500兩銀子,說將身邊那個洋娃娃似的小女孩寄養在青蓮別院,以後每年還有200兩銀子奉上,算是小女孩的吃穿用度,同時也約法三章:不得強迫她接客,一應用度按院中姑娘最高標準,她如果要離開別院不得阻攔。


    當時見了那500兩白花花的銀子,老鴇哪裏還有二話,權當時院子裏供了個小姐了。蘇酥來青蓮別院時不過十歲出頭,五年時間過去,原來的那個小丫頭已經出落得越發水靈,現在更是錢塘縣有‘榜眼’之稱的當紅花魁,老鴇早已把她當成了青蓮別院的一棵搖錢樹,哪裏還記得當初的約定,這時蘇酥提起,她才想起眼前這個仙女樣的可人兒算起來並不是自己院子裏那些姑娘,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老鴇強作笑臉,說道:“這些媽媽自然都記得,這幾年說起來媽媽也算對得起你吧?也不曾克扣了你的吃穿用度,隻是,現在那麽多達官貴人在前麵堵著,你讓媽媽可怎麽辦啊!”說著便從懷中掏出手絹在眼角擦了起來,偷眼瞧蘇酥反映。


    蘇酥歎了口氣,說道:“罷了,隻此一次,媽媽我這還約了客人,麻煩媽媽先迴避一下吧。”


    老鴇心願達成,立馬喜笑顏開,一聽蘇酥約了客人,又打聽道:“不知是哪位貴客,可需要媽媽準備些茶水點心上來?”


    蘇酥抬眼看了看老鴇,說道:“便是許宣,許漢文,許公子,前番花魁大比,若非他的詞,隻怕我也當不成這個‘榜眼’,今天我讓阿奴拿了我的帖子去請他,阿奴迴話說許公子已經答應過來了。”


    “原來是那位人稱‘長相思’的許公子,那可真是貴客,媽媽就也不打擾你們了,你先梳妝打扮一番吧。”說著,小心退出房間,掩門走了。


    老鴇走後,蘇酥這才起身走到窗前,拿起一旁放著的描金叉杆把窗戶支了起來,靜靜的望著窗外的湖光山色。青蓮別院毗鄰西湖,風景自然不錯,雖說前些日子發生了妖物作祟害人的事情,但人們總是善忘的,如今風景秀麗的依舊又是遊人如織。


    “小姐,外麵風大,小心不要著涼了。”小丫頭阿奴推門進來,見狀關切說道。


    蘇酥淡淡說道:“我哪有那麽嬌氣,阿奴,你說若是有一天我離開了這院子,你怎麽辦呢?”


    阿奴聞言麵色一變,緊張的跑了過來,扯住蘇酥的袖子,說道:“小姐,你要走嗎?阿奴自幼在院子裏做事,也不知道出去了還能做什麽,但要是小姐願意,阿奴自然願意跟著小姐的。”


    宋朝的奴仆和唐朝之前並不一樣,奴仆不再是主家的私有財產,而是因為各種原因不得不出賣自己的勞力,進入到一些富貴人家充作傭人,在法律上屬於平等的法律主體,也獲得了編戶齊民的身份,人身權受到法律保護,可以與普通百姓通婚。阿奴自幼進入青蓮別院當丫鬟,是因為家裏實在養不了那麽多女兒,不得已這才把她送了過來,如果她要走,老鴇也是不能阻攔的。


    蘇酥笑著摸了摸阿奴滑嫩的小臉蛋,說道:“我現在自然是不會走的,但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裏的,你這小妮子平日裏沒心沒肺的,得罪誰了你也不知道,現在有我護著你,等到我走了真擔心你被人欺負。”


    “那我就跟小姐一起走!”阿奴脫口道,隨即又補了一句:“隻要小姐不嫌棄阿奴笨手笨腳的。”


    蘇酥說道:“我怎麽會嫌棄你呢,自打進了院子你就跟著我,我們雖說是主仆,但卻情同姐妹,你也不要胡思亂想了,一年半載他們是不會讓我離開這裏的。”


    “他們?”阿奴好奇問道:“是以前來這裏的那個人嗎?”


    蘇酥點點頭,說道:“阿奴,你相信世上有神仙妖怪嗎?”


    阿奴蹙著眉想了想,說:“前些日子湖上不是就有妖怪嗎,既然有妖怪,那麽神仙應該也是有的吧。”


    蘇酥轉身關上窗戶,迴到桌前坐下,說道:“你我雖然情同姐妹,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裏有一套強身健體的法子,改天我交給你,隻要你認真練習,以後自然沒人能欺負你,隻是,這事你卻不能和別人說。”


    “好的小姐,大雅樓的小蝶我都不告訴她。”聽說自家小姐要教自己東西,阿奴心中高興,臉上的憂愁之色也一掃而光。


    蘇酥伸出食指點在阿奴額頭,說道:“你啊!真是心思單純,你以為那個小蝶真是對你好?沒心沒肺的,早晚要吃虧!”


    “這不是有小姐護著我嘛,我隻管伺候好小姐就是,誰還敢欺負我。”阿奴嬌憨的躲過蘇酥的指頭,嘿嘿笑道。


    蘇酥又道:“別總想著有我護著你,這世上啊,誰都靠不住,隻能靠自己,日後你要好好練習我教你的法子,不能懈怠了。”


    “知道啦,小姐!”阿奴應道,隨即又神情古怪的看著蘇酥問:“小姐莫不是喜歡許公子?”


    “你這小腦瓜成天都在想些什麽?戲文聽多了吧,我與他麵都不曾私下見過,如何談得上喜歡,隻是謝謝他的詞罷了,說起來,當初我就懷疑那首《折花枝》的出處,果然不出所料。”


    “小姐自然料事如神,那一會兒許公子來了,你們再好好聊聊怎麽‘折花枝’吧!我可看過了,許公子白白淨淨的,可是一表人才呢!”阿奴打趣道。


    蘇酥搖搖頭,她實在拿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沒辦法,隻得道:“行了,成天說這些有的沒的,快去準備些點心、茶水,一會兒許公子來了也好招唿。”


    “遵命!”阿奴故意拉長聲音,隨後一溜煙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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